这辈子的第一次（1 / 1）

我的床靠门，靠窗，整个寝室，就我这张床横着放。本来也是顺着放的，但我喜欢看窗外的风景，于是便横起来了。

我俩并没有睡一张床，不是我们不够纯洁，而是这高低床，单人床实在太小，我们都成了大人了，这两副“大人”的躯体一摆，难免会有重叠的时候。

于是，她便睡我的床，我睡旁边的床，我们头挨着头，就这么说着话。

讲了半天她，我的事也没少讲。

其实，我也没有啥好瞒她的。

其实，好多事情她也都知道。

当她知道，我已经弹尽粮绝，居然捡起破烂来了，很是心疼。

她说，你这么做，还不如这样做？

“不如怎样？”我问。

“我在这呆了两个月了，我发现，这旧货还是有很多道道的，这当中名堂太多了。不过，有好多我们都做不来，但有一点，我想你应该能够做。”

于是，她建议我，没必要面面俱到，最好是围绕旧书旧画，废纸废报去做文章，尤其是旧书。

“旧书分为几类，最值钱的还是小说，你要是能收上一批，可以搞一个租书屋。别小看这个生意，那真是一本万利。只要你的书足够多，足够丰富，生活费肯定是不用愁的，尤其是在学校里搞。

然后，还有一些期刊杂志，还有一些教辅资料，这个就不存在租了，但是你可以卖。

按照废纸收购价，一斤也就几分到一毛。然后，人家做旧书生意的，又从我们这里买过去，一般也就两三角，最好的也不会超过五角。

比如《故事会》，一斤十本，新的一本六角五，你一本卖两角，十本就两块，扣除五角本钱，你至少还有一块五。

比如《知音》，比如《家庭》，这些杂志都是很畅销的……”

她就这么一样样地说。说完杂志，又说小说，说完小说，又说教辅资料，说完教辅资料，又说信封邮票，直把个废纸废书说得个天花乱坠，仿佛全是花花银子。在她天花乱坠的描绘中，我居然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我居然成了“破烂大王”，敲着个锣走街串巷，一边敲一边唱着：

破烂的卖，破烂换钱，破烂货上破烂市，破烂人入破烂行；

破烂商破烂王，收破烂的人儿要自强……

“干吗呢，小非？你在唱啥子啊？”

被柏如雪吼醒，我这才发现脸丢大了；

“没，没，没唱什么。我是一时兴起，有感而发。真的，你这个主意非常好，这么一来，咱们就可以吃喝不愁了。

就按你说的，咱们就这么做，好不？平时间，你帮我把书收好了，星期天，咱就到旧货市场去卖。这个星期就开始，星期六，咱就到你那儿把书买了，然后分门别类地装好，星期天一早就拖到五街去，你看行不？”

当然行了，能不行吗？

于是，我和柏如雪的第一次合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开始了。

那天是一九九一年的二月八号，星期五。离春节就一星期时间。

咱俩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我照例骑上食堂的三轮，载着柏如雪向城北奔去。

但是，在她们店里，由于没有提前打招呼，根本没有多少存货。于是，我便现炒现卖，将她们店的废书仓库，从头至尾地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热门的期刊杂志，名著小说，什么毛选，语录，什么易经八卦，什么经书药书，什么影印本，手抄本，什么信封字画……

反正一句话，大约的确可能或者值钱一点的东西，统统都给它打包拿走。

这正应了那句古话：朝中有人好办事。卖不出去的，无人问津的，到时候可以再拖回来，原价退回去就是。毕竟，多卖点东西，老板也能多赚钱不是？

这么一整，还真弄了满满一大车。

我突然发现，我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一本药书，一本风水书，才刚刚摆出来，摊子还没完全摆好，就有好几个人来问。我也没来得及看其中内容，就随口报了一个价，对方看了下，走了。也不说贵，也不是要。

等我把书完全摆好后，仔细一瞧，感觉这东西还是挺有用，于是我说：

“如雪，这两本书，如果有人要要，至少得卖五十一本。”

“五十？没搞错吧？”

“没错，我觉得这当中有料，不亚于爷爷传我的《土医大成》，要不是因为缺钱，我还真不想卖它。反正就这么个价，卖出去更好，卖不出去，留着我有空再慢慢研究，说不定，还真是两本奇书。”

柏如雪半信半疑，但也不想惹我不快。于是便答应了我。

结果，当我们的书完全摆好后，这些家伙又反回来了。

第一个将摊子上的书，从头至尾扫了一遍，然后，还是拿起了那本“药典”：

“你这本实价多少？”

“八十。”我说。

一听我这个回答，柏如雪忙捂着个嘴，转过身去偷偷在笑。

她的这个反应，恰恰被那买书大叔给看到了，真以为我们是在开玩笑，于是说道：

“小伙子，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啊？”

“没有啊，大叔。我哪里是在开玩笑，不信你再仔细瞧瞧，这是什么年代的书，你又再仔细瞧瞧，书中的这些内容！

不瞒你说，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孤本，你就算找遍天下，估计也找不出第二部，就这么点钱，我还真不想卖呢！赶明儿，我去找个打印店，将它从头至尾打出来，我敢保证，一本可以卖它一百。要不等我打印好了，你下场再过来拿，我给你打个五折……”

“你刚刚才说八块，转眼就变成了八十，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说的不是卖八块，而是书的定价是八块。五五年的八块钱，现在应该十倍不止吧？”

“好了好了，我算服了你了。来句实在的，到底是多少？”

“大丈夫一言九鼎，从不二价。你老要是觉得贵，就下午收摊时来，如果书还在，我保证只收八块。一分钱也不多加你的，你看如何？”

一听这话，大叔犯难了，买还是不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