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话 如雪般从天而降的喜帖(1 / 1)
刚开始我还以为罗丽丽收到的这封没有署名新郎姓名的请柬,是某个恶趣味的人的一场恶作剧,可渐渐我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简单。因为整条胭脂巷里的街坊邻居全部都收到了那大红色鎏金的喜帖,新娘的署名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乔阿笙”三个大字。几乎每个见到我的熟人,都会笑嘻嘻的问上几句有关婚事的消息,比如“新郎在哪里高就啊?”,又比如“具体的婚礼举行地点在哪里?”之类,菜市场里遇见的三姑六婆们带着一颗八卦的心向我丢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而我慌慌张张顾左右而言其他,最后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说了些什么,就逃也似得飞回了家。
菜市场这个地方看来我是没法去了,因为那里聚集了太多站在宇宙中心到处搜索八卦并且津津乐道的大妈们。一夜之间,整条胭脂巷,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插上了一封喜帖,用隔壁的隔壁的王大妈的话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雪花一样落下来的请柬”,忽然之间,我成了这条冷清的小巷子里唯一的焦点,让我感觉很是不舒服。
我站在二层卧室的窗边向下望去,街上依旧冷清平静,可我总觉得这平静之中在酝酿着什么神秘的事情,只待时日一到,便会打破这如薄冰般脆弱不堪的平静。对面的狐狸家依然大门紧闭,连个鬼影都没有,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那边是满院的枯叶,凄凉极了。手里的大红色请柬格外的烫手,上面每一个鎏金的字似乎都在纸上对着我叫嚣挑衅,我幽幽叹了口气,事态好像越来越超出我的控制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难以预料。
而我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楼下,八尾正斜倚在桌边,修长的手指无聊的摆弄着那颗被做成花瓶的头骨,头骨下面压着一张红色的纸,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八尾,这突然而至的喜帖跟你有关系吗?”我走过去,神情严肃的看着八尾。
八尾撇了撇嘴,丢给我一个轻蔑的眼神:“你觉得我会做这么多此一举的事吗?
“那会是谁?”我紧皱着眉,其实我也觉得不会是八尾,因为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他没有这个必要这样哗众取宠。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件事的人究竟目的何在。”八尾眸色一沉,犀利的眼紧盯着桌上那张请帖,思虑一番过后,又咧开嘴笑笑:“你这么丑的女人竟然还会被人抢着娶,真是稀奇啊。”
没等我反击,他又说:“看来得让他们快点来了。”
说完,八尾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看着皱皱巴巴的淡黄色绢巾,然后开始在那上面写字。他写的字体很奇怪,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字,笔画极其简单,乍一看每个字都差不多,但细看又有千差万别。写完后,八尾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双手合拢,嘴里念念有辞“信君信君,请速速将我的信带回遥远的青丘,告诉族人快来迎接新娘子,逾期不候。”
话音刚落,从八尾的袖口飞出一个颗硕大的头颅,那颗头带着长长的黑发在房间上空盘旋了一圈,不断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在牢笼中被关久了的犯人终于获得自由时的惊喜之感。它一个俯冲下来,面部肌肉因为过于兴奋而扭曲着,看起来十分诡异恐怖。
八尾一巴掌对着那颗怪叫着的头劈了过去:“不要吵了!烦死了!”
那颗头立即安静了下来,紧抿着嘴巴,一双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八尾。
八尾说:“信君,我此次将你放出来,就是要你把这封十分重要的信带回青丘,记得一定要亲自交到族长手里。一定要带到!”
那颗名叫信君的头获得如此重要的任务之后,激动得一下子窜上了房顶,然后重重的撞在天花板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落到地上又弹起来,像一个失控了的篮球。
“放心吧,大人,信君一定不负大人嘱托!”说完,它张开如血盆大口的嘴,一口将那封信含在了嘴里,接着便消失在青色的阴雨天里。
八尾得意朝我扬眉毛时,我还处于目瞪口呆中,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只有一颗头?
看出来我眼里深深的疑问跟好奇,八尾带着炫耀的口气说:“没见过吧,这是专门为妖怪们传递信件的奴仆,它们有一个统一名字,叫做信君。因为有拖着一个累赘的身体前行的速度太慢了,于是主人往往会砍掉他们的身体,只留下能够传递信件的头颅就够了。”
真是残忍又神秘的妖怪世界。
“哦”我点点头。
一道紫色的闪电闪过,蓄势已久的雨终于要落下来了。
这阴雨天还真衬我的倒霉心情。
八尾望着玻璃外阴沉的天色说道:“马上就要到天劫来临的日期了,一定有妖怪盯着那坛子里的东西,为了防止发生变数,我要提前将那东西换个地方藏好,在我的同族来接你之时,我才会回来,因为这里似乎已经不安全了。”
八尾紧紧的抱起那个黑色的坛子,里面发出沉闷的水声,我又想起那天看见的小孩子的手,问道:“八尾,我可以相信你吗?”
遇见过的看似诚恳的骗子太多了,我实在分不清此刻八尾真挚的眼神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八尾紧抿着嘴,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那里正风起云涌。
“天地间,风云忽然变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但是转身又对我说:“如果你想要救银狐大人,就请你必须相信我。”
他收起了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背后八只长长的白色尾巴在微微摆动着,言辞认真又诚恳,带着让人毋庸置疑的严肃。然后,转身走进了外面的风雨中。
我凝望着八尾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紧张和前所未有的恐惧。现在连八尾也走了,也就意味着我要和不知名的敌人孤军奋战。
阿彪吸着鼻涕,从他的厨房走了出来,动作利落的将卷帘门、店门、窗户全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让人发抖的冷空气。厨房里的锅中正煮着热气腾腾的馄饨。阿彪搓着手朝我憨憨一笑:“这样屋里就暖和了。”我牵强的回了一个笑容,从心底里羡慕起阿彪来,因为他的世界好像只有厨房和梅男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扰人的东西能入他的眼。这货心大得都要漏风了。
入夜,风雨声渐小,我满腹的心事终于抵不过昏沉的睡意,渐渐进入梦乡,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出一身冷汗。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阿笙,那请柬的样式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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