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救人(1 / 1)
五色门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江湖中人总是难免做下类似于“劫富济贫”这样的鸡鸣狗盗之事,但总是还要讲一个侠义精神,而五色门,算不得什么歪门邪道,却确确实实是下九流的门派。
哪下九流呢?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
如果说江湖门派要根据弟子分个三六九等,汇合了这些人而成的门派自然是最下等的,坑蒙拐骗,**捋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为,哪怕势力再壮大,也是名门正派所鄙夷的罪恶之源。
五色门中娼妓、婢女、乞丐、恶棍、澡堂五类人数为多,因而名为五色,内分青赤黄白黑五堂,消息往来最是便捷。自然,仅凭这一点还不足以在江湖上立足,五色门也有高手,是门中选拔有学武天赋的孤儿特意培养出来专门听命于门主的私人力量,因往来办事都是一身黑衣,形似大家族的死士护卫,少为外人知晓。
江湖上的中小门派数不胜数,这样的小门派本来是没有人在意的,在正经学武出身的江湖人士看来,这样不入流的门派若是加入了只会坏了名声并无一丝好处。还是某一次五色门行事不慎,在一场灭门惨案中暴露了那些黑衣人,这才为江湖各派所正视。
正视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发现那些黑衣人所学似乎是自己门派的武功,各门各派,对自家独有的武功都是十分看重的,能够流传出去就证明门派中出了叛徒。
仔细查证之后,才发现五色门竟然不知不觉间在各门派都安插了一些人,纷纷拔除钉子的同时也有不少门派对其产生了忌惮心理。
可那时已经晚了,五色门已经做大,那一代的门主也算是个有谋略的,依仗消息灵通之便,私下里与大门派达成了和解,那些大门派规矩颇严,被盗走的武功都是一些基础的浅显功夫,损失不大,得到了足够的好处,也就不计较了。
小门派吃不起亏,想要计较,可是要么有心无力,要么被反咬一口,五色门杀鸡儆猴,借机展现了自己的力量,很是剿灭了几个小门派,得了钱财地盘,维护了自家的尊严,扬了威名,趁机壮大,从不入流的小门派一跃成为可以一观的中等门派。
因五色门所招徕的人都是其他门派所不屑的,其所犯之事很少侵犯大门派的利益,无利不起早,即便是名门正派,也不会无缘无故消耗自家力量去为旁人伸张正义,如此便与之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九华天音此次挑起对五色门的围剿,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五色门的恶行人所共知,不需要什么罪名,只要是正义感过剩的都可以拿五色门开刀,更何况还有那么好的借口。
萧墨清把密地一事扣在了五色门头上,说他们预谋已久,离间九华天音与各派关系,妄图从中渔利。如此兴师有名,又把出力的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把可能到手的利益让渡出来,其他门派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看不上五色门那点儿家底,但不干活光拿钱的好事可不是时时有的,也没什么可挑的。
这件事萧墨清从头到尾都未曾对顾菲菲说,顾菲菲想来,这也许是暗示不要她参与的意思了,便听从楚辰晖的话,跟他先去一趟五色门。
夜已深,长街上却是一溜红灯笼高悬,彩楼如画,楼上楼下都被灯火妆点得分外美丽,有如蜃景琼楼,腻人的脂粉气弥漫在空气中,香甜的味道诱惑着行人。
白衣少女远远站着,看着那亮闪闪的“醉梦楼”三个字,口中喃喃:“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少女旁边站着一个少年,一身黑衣立于树影婆娑处,几乎融入黑暗之中,半张脸都隐在暗处看不分明,模糊的灯光照在他的下颌,薄唇紧抿,半举的手转向,不去抚额,而是扯住了少女的衣袖,低声道:“快走,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应该就被囚禁在那座楼里面。”
“你真的确定是囚禁,而不是他们自己不想出来吗?”少女抬起手臂,指着那飘渺乐声传来的地方,从声音中不难听出其中的诱惑,挑逗与勾引,这样的曲子,对听惯了阳春白雪的人来说,真是不堪入耳啊!
翻墙进入了后院最偏僻的地方,前楼的欢笑声传到后面模糊不清,精美雅致的院落是为了喜欢附庸风雅的那类有钱人准备的,格调层次都更高,乐声也更好了。
一曲幽怨缠绵,悲愁悱恻,哀泣如诉的古筝声传来,弹琴人技艺精湛,闺怨中似乎藏有一抹旁观者清的清高,顾菲菲习惯性地被乐声吸引,脚步险些转向,又被楚辰晖扯了一把,他面沉似水,索性拉了顾菲菲的手,十指相扣,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远离了那乐声。
完了,是真的生气了!
认识到这一点,顾菲菲安分了一些,老老实实跟着少年的脚步,进入了一个院落。
半开放式的院子拥着一眼温泉,长长的竹竿缠绕着碧绿的藤蔓,在繁花似锦的遮挡下,汩汩的泉水带着热气被输入那开凿如自然的泉眼中,随着水波而下,流入一个圆形的浴池里,露天的浴池上方没有遮挡,粉红色的花朵从旁边的树上落下,飘飘扬扬,洒在水面上的那些被升腾的热气蒸出一股馥郁的香芬。
“真漂亮,没想到这里雅致得很。”若非知道这是醉梦楼的后面,仅看这院落的环境,恐怕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精舍。
楚辰晖眼中不屑,道:“也就是一般而已。”
想到楚辰晖的身世,自然知道他可能见过更好的,顾菲菲也不多言,自顾自欣赏着院子的布置,门窗敞开,院中的人不知往何处去了,一眼可见里面的摆设,跟大家小姐的闺房相差无几,处处精美,不见半丝**之气。
楚辰晖熟门熟路地拉着顾菲菲往里面走,直接进了卧房,奔到床边掀起锦被,拔步床镂空雕花,如同小屋子一样,揭开床板,一个带着阶梯的通道便展现在眼前,黑洞洞的,不知道通往哪里。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地道?”吸了一口气,顾菲菲惊讶无比,这般熟悉,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对着顾菲菲探究的目光,楚辰晖稍觉不自在,推了她一把,说:“别管那么多了,下去看看就知道了,我总不会害你。”
是啊,你总不会害我,若不然,我也不会跟着过来。
心里想着,脸上却依旧不满,什么时候他竟然要对自己隐瞒了?有心不听他的,又实在想知道后续,嘟囔了两句也就先下去了。
楚辰晖跟在后面走,进去以后,也不管那床板被掀开会不会被人发现,走了两步,从旁摸起一根火把点着,适应了一下,顾菲菲这才看到阶梯下面整齐的三条大道。
“往哪边走?”问了一声,见楚辰晖指向右边的通道,顾菲菲慢腾腾地跟在他后面,通道的两旁墙壁上都放置着油灯,满满的油都要溢出来一样,随走随点,见到前方渐渐明亮,顾菲菲走得快了一些,楚辰晖也不再点灯,熄了火把放在墙角。
顾菲菲有些不放心,问:“后面那些,没事吗?”
“不用管。”
昏暗的路走了一小段,便见到了前方的光亮,一溜牢门都是铁铸的,偌大的火盆正在热乎乎地烧着,十字的木头架子上面缠绕着铁链,墙上挂着各色刑具,钩铙斧凿上尽是乌黑斑驳,木架子散发着浓郁的腥气,火影晃动下,那干涸的血迹狰狞欲滴。
牢房中,许多佝偻的人影缩在角落里,不时传出的呻吟声,还有铁链晃动的声音,让这里有如血腥地狱。
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顾菲菲扫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了黄生和任丘峰的身影,他两人在离门口最近的牢中,任丘峰那一头白发十分好认,即便已经沾上了污浊不再鲜亮,在黑暗中却也如明灯一般显眼。
即便有顾菲菲输送的内力,楚辰晖的功夫却还是差了一层,走得近了,他的脚步声立刻被里面的人察觉,颇有精神的黄生出声喊道:“谁?”
“笨蛋!”嘀咕一声,楚辰晖一脸不耐地上前,他本就没有刻意隐藏行迹,走出来也是坦然,“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若是被你叫来了人,还能逃走吗?”
黄生转过身来,满是血污的脸上双眼处的凹洞分外吓人,顾菲菲被吓得倒退了一步,匆忙低头,楚辰晖也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从背面看他衣服整洁,不是用刑的样子,竟然是被挖去了双眼的。
“是你,楚辰晖,你没事么?你是来救我们的么?”黄生的声音中透出欢喜来,转念又道,“不行,你赶紧走,你的功夫不是他们的对手,赶紧去找圣女,找别的人来救我们!”
听得那声音中还有关切焦急之意,顾菲菲抬头,虽还是不太敢看黄生眼下的模样,却也觉得不是那般可怖了。想到自己在外面所言,即便是玩笑,也有歉然之意。
楚辰晖的脸色难看,不耐烦地说:“我是来救你们走的,别废话了,任丘峰还好吗?”
门上的锁子颇大,看着极为坚固,顾菲菲拿出短剑,功力运行,一剑斩下,铁锁断为两半,落在地上,这样的响声仿佛激活了什么,缩在墙角那些个麻木的脸上晃过了惊喜之色,不知道是谁打头,纷纷开始喊:“放我们出去!”“放我出去!”
喊声连成一片,还有边喊边哭的,动静大了起来。
平躺着的任丘峰闭着双眼,似乎正在酣睡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黄生把他给摇晃醒了,愈发冷峻的面容上那一双眼在看到打开的牢门,还有些恍惚,直到看见顾菲菲和楚辰晖,这才闪过一抹润泽亮色,嘴角带了一丝笑意:“你们来了啊!”
这样平常的招呼在这种地点这种时候未免太过不合时宜,看他似乎无恙,顾菲菲心情略松,笑着打趣:“还不赶紧出来,在里面睡得很舒服吗?”
任丘峰笑着起身,一语不发。看着更显温和的笑容却总是让人奇怪的感觉。
“他怎么了?”楚辰晖觉得不对劲儿,问了一句。
黄生咧嘴一笑,脸上干涸的血块因为笑容的牵扯而簌簌干裂,掉下渣来,“没什么,只是耳朵被弄聋了。”
顾菲菲的笑容收敛,紧了紧握剑的手,去把其他牢门上的锁尽皆砍断,一堆蓬头垢面满身血色的人欢喜得傻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触及那门,看到真的开了,这才呼啦一声奋勇而出,争相挤踏。
“还愣着看什么,赶紧走!”楚辰晖扯着顾菲菲抢在前头往外跑,任丘峰拉着瞎了的黄生,也抢在前头。
跑出了地道,楚辰晖却不急着出门,拉着顾菲菲和任丘峰,转到了床后躲着。
“我好像又做错了。”顾菲菲反省得极快,却没什么悔意,正想要问问楚辰晖为何不赶紧跑出去,就见那群比乞丐也不遑多让的人纷纷跑到外面。
莫非是怕再被撵着跑?顾菲菲才这样想着,就听得外面“噗噗”有声,从窗户看过去,一支支利箭毫不留情地射穿了那些人,伴随着惨叫声倒下的人有如刺猬,呻吟声不断,细看才知,那些箭没有一根正中要害,倒地的人不停地痛呼,百般挣扎,却起不来也逃不掉,钉在关节处的箭分外恶毒。
幽深的黑暗中,不知何方的利箭正盯着畏缩不前的后来人,缩回了屋中的人噤若寒蝉,屋内一时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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