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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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28.0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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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拜托是什么意思？别在那里自顾自地说些不明所以的话啊！”

一瞬间的愕然之后，莎尔琳娜冲着半透明的通讯界面喊了起来，半是抱怨半是催促地疑问着。

但回答却再也没有响起，几声噗啦啦的干扰噪音之后，便是持续的寂静了。再然后，随着“链接未响应，请检查链路并确认对方在线”的弹出提示，标注着SoundOnly的音频窗口消失了，只剩下后方视角的视频窗口孤零零地悬浮在那里。

在逃生舱段脱离之后，飞空舰的姿态调整系统已经停止了徒劳的减速缓冲。于是，比起正在准备减速降落的逃生舱来，飞空舰自身的陨落速度反而加快了许多。就在莎尔琳娜的注意力被通讯转移的时间里，残破的飞空舰已经坠入了地面。数以万吨计的装甲和框架在碰撞中挤压、扭曲、弯折和撕裂，势不可挡地蹂躏着内部承载的各种事物。然后，仿佛是这样随意的蹂躏触动了什么危险的开关，某种无可匹敌的能量被释放了出来。

明亮的光焰自远方闪现，从后视窗口和逃生舱真正的舷窗中同时涌入舱内。后视窗口连接着的高灵敏光学传感器瞬间启动了光度修正程序，使得莎尔琳娜清晰地看到了撞击点的情景：就好像雏鸟破壳而出一样，光芒从勉强保留了完整形体的残骸各处渗出，渐渐地沿着裂缝蔓延开来，最终连为耀眼的一片。然后，以超过光度修正程序修正的速度，残存船壳的禁锢迅速消融，光芒猛地爆发开来。

如果说已经化作一片纯白的后视窗口终究只是受限于最大亮度的投影的话，莎尔琳娜却完全没有思考这些的余裕。来自舷窗之外宛若超新星爆发般的光的洪流刺痛了她的双眼，也烧灼在机体的每一个光学传感器上。在那个瞬间，她唯一的念头便是：自己已经变成瞎子了！至于对已经被致盲的眼睛和其他光学传感器能在稍后自行恢复的祈祷，则是在她已经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来的了。

逃生舱中的温度快速上升着，很快就变得像是蒸笼似的，以至于莎尔琳娜开始怀疑这艘逃生舱的外壁是否已经被这耀眼的光芒烧融了。但马上，她就再也顾不得温度什么的了。就像被球棍击飞的棒球一般，逃生舱在没有发出任何被击中的声音的情况下，被正体不明的力量高高地抛向远方。幸亏舱内的物品原本就带有抗冲击设计，否则此时的它们一定会像莎尔琳娜一样化作滚地葫芦了吧。

被骤增的加速度瞬间掀翻在地，又在随后变得如暴风中的扁舟一般——莎尔琳娜突然觉得这个比喻放在此时尤为形象——的逃生舱中跌跌撞撞的她早已经晕头转向了。失去了视力之后，仅凭感觉要在这种程度的混乱中辨清方向对人类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但对于身后绰号“超级百灵”的这架机体来说，却并非什么太大的问题。用于记录飞行姿态的各部件传感器精确地连携运作，详实地记录了哪怕每一次微小碰撞的信息。

视觉全失的莎尔琳娜只能通过其他类型的传感器勉强获知一点外面的情况。然后，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她惊愕地发现，自己方才的比喻何止是恰当：那艘坠毁的飞空舰中怕是存储着大量的爆炸物，而自己所在的这只逃生舱此时正是乘载于那些爆炸物被激发后散出的激波之上。

受到激波的冲击，现在的逃生舱已经离开飞空舰坠落的地点三十公里之外了。考虑到早在爆炸尚未发生的时候，这艘逃生舱便已经飞离了约有十公里的距离，那激波的威力便显得愈发惊人了。至少，对于此处唯一的亲历者来说，那样的爆炸是相当可怕的。以至于直到逃生舱停止了宛若布朗运动的摇晃之前，莎尔琳娜都只能颤抖着在角落里瑟缩成不甚标准的抗冲击姿态，再没敢站起身来过。

自称“主控系统”的家伙已经没有了回应。无论莎尔琳娜追问也好咒骂也好，甚至就连要将培养舱中尚未成型的少女丢到空中的威胁都抛出了，窗口的对面也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想到对方最后那句听起来像是临终托付的话语，莎尔琳娜心中一阵荒谬的感觉：既然没有登上逃生舱，对方该不会已经在方才的爆炸中粉身碎骨了吧。

不，等等，主控系统？她说她是主控系统？并非人类？

因为之前的交流太过顺利，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莎尔琳娜倒是没有注意到过。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那竟然也是一只自律兽？！

“自律兽……哈……”发出一声略带自嘲的笑声，莎尔琳娜在心中抱怨着自己的大惊小怪：‘你不是知道她们是天外来客嘛，一个自动控制系统有什么好惊讶的？又不是所有自律系统都是自律兽的……’

就像所有足够复杂的控制系统一样，当仅以人类的双手来不及操作的时候，就不得不用更多的部位操作，用更多的人操作；而当这些都不足以满足的时候，自动控制系统便应运而生了。但自动控制系统也仅仅是减少了重复性的工作，真正拿主意的依然是人类。而在很多情况下，这种程度的精力解放却并不足以满足需求。于是，能够代替人类做出判断、制定目标和拟定达成目标的方法的系统出现了——自律兽是这样，自己的机体是这样，飞空舰自然也是这样。

虽然自己从未听说过世界上存在着能够和人对话的飞空舰系统，但既然是天外来客，也就完全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吧。

‘说起来……’莎尔琳娜用刚刚恢复到能够勉强分辨出模糊图像的眼睛扫视着四周，就和自己刚刚踏足于此时的记忆中一样，这间逃生舱中并没有见到像是飞行控制台的东西存在。‘既然主控系统已经毁灭了……该不会这只逃生舱也会坠毁吧？’少女做出了最为合乎逻辑的判断，随即发出了凄惨的悲鸣：“喂，开玩笑吧，这种船我可不会开啊啊啊啊！！！”

万幸的是，虽然失去了会说话的主系统的，但这艘逃生舱依然能够实现既定的降落规划。当缓冲系统喷溅而起的尘埃被来自坠落区的负压卷向高空的时候，逃生舱才将将止住了下落的趋势。然后随着缓冲系统的停止，舱体猛的从半米高的空中砸在了铺撒着厚厚的一层由冲击波裹挟而来的爆尘的松软的地面上。

“那孩子就拜托了……”飞空舰系统最后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着。虽然使用的并非现在的通用语，但果然，要当做没听到或者没听懂的话，还是做不到呢。

‘拜托……呢~’莎尔琳娜在已经停止的逃生舱中站起身来，用为难的目光看着培养舱中尚未拼装完成的躯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现在连我自己都回不去了啊。要是刚才没把燃料全用光该多好。’

打开舱门，莎尔琳娜跳出电波完全无法进出的逃生舱。回头看看这个带着自己逃出生天的功臣，却惊讶地发现，即便经受了那样恶劣的虐待，这艘逃生舱的外壁也依然如崭新的一般——当逃生舱还镶嵌在飞空舰上时，她当然没有机会观赏它的外貌，但至少在此时，它的外舱壁依然光洁这一点却是不会错的。

要是把这家伙拖回去的话，应该能卖不少钱的吧？出于探险者本能的，莎尔琳娜在心中用一组代表了钱数的信息替换掉了面前逃生舱的形象。不止如此，在那艘飞空舰坠毁的地方，应该还有很多有价值的东西的吧？以这艘逃生舱的质量来看，就算是在爆炸中心，也总该有些有价值的东西残存下来的才对。

不过意淫终究无法持续，终于，一声哀叹之后，她还是认命地晃着脑袋将现金的形象晃诸脑后——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和空港镇的导航塔重新取得联系，或者哪怕是附近路过的船只也行。若是都联系下不上的话，别说这个逃生舱了，就连自己也只能被迫在这下界生活一段时间了。

说真的，被困在下界是探险者们最怕遇到的情况了。且不说随处游荡的机械兽的侵袭；就光是那份下界特有的荒凉本身，便意味着补给的获取几乎是不用想了。只要无法发出救难信号，便只能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很快便会枯竭在这被人遗忘的深渊之中。

“谁要死在这种地方啊！！”

站在逃生舱不远处，莎尔琳娜抬头看向天宇的方向。由于太阳已经落下，缺少了光芒的天空看起来浑浊一片，就算没有云层的阻挡，也是看不到地表的穹底的。“也就是说，已经彻底迷失了么？不妙啊……”被那只三棱锥型的自律兽追击的过程中，莎尔琳娜完全无法分心留意方向，之后又被坠落中的飞空舰带了一程，早已超出自己通常的活动区域了。虽然惯性传感器和陀螺仪的记录都在，但在有着各种遗迹的下界，惯性导航在长距离上并不总是可靠的。当然更重要的是，莎尔琳娜如今并没有这一带的地图数据。

抱着废机体当新机体整备的心态，莎尔琳娜将背后的导流帽翻回到头上。略微弯腰前倾，将导流帽的尖端指向惯性导航记录中空港镇的方向。

下一刻，火控雷达的咆哮在电波的世界中震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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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04.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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