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方兴未艾(1 / 2)
一,二,三,四,五——
这回是真的。不骗人,这回要动真格的了!不过一个小小马步儿,不过坚持短短三十息,没有甚么了不起,运运气,咬咬牙就过去了,难不住天才一般的人物儿!
六,七,八,九,十!
坚持,不住了!腿好酸,好似千只蜜蜂腿上扎!脚好麻,如同万只蚂蚁脚下爬!怎腿脚儿受罪,全身打摆子?脸红气喘心也跳,汗流浃背没法儿擦,难啊,苦啊,救命啊!
十一!十二!
死了,死了!不蹲了,这么蹲着会死人的!还不如死了,省得在这儿活受罪!不成了,不立了,吃饱撑的没事儿干,干嘛来这儿瞎逞能?不成,还得立,要是一下站起来,前头可都白蹲了!总算数到十三,快到三十了罢?马上就要成功了,拼了!
十五。
方殷狂叫一声,扑通一跤跌坐在地,一脸沮丧之se,心里失望已极。不成,终究还是不成。便是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人丢大了,脸丢光了,一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哎!怎是这般?揉着腿脚儿喘息片刻,方道士叹着气抬起头,心道这回算是给他看了笑话了,爱咋地咋地罢!
吕道长没有笑,也没有说话,脸上没有表情眼皮也没有眨一下,转身,走开。
这,这,这也太过分了!这算甚么?哪怕他笑话,哪怕他责骂,哪怕他送来一个关心的眼神,都不会令人如此难堪,这般抓狂!怎可如此,如此对待吃苦受罪功亏一篑的可怜人,让人身受折磨心又创伤!不是东西!还有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岂有此理?这比死了还要难受几分!方道士大怒,狂怒,一跃而起喝斥道:“别走!少瞧不起人了,再来!”吕长廉止步,背身道:“你已尽力,莫要勉强自己。须知yu速则不达,你且稍作歇息。”
“再来!”
再来。方道士正在气头儿上,如何听得进去?当下摆好架式,让吕老道数着数儿,再度上马!奈何大英雄姿式蹲得美妙无比,胯下却如何去寻那一匹骏马?没有马骑,没有鞍坐,再加上还没缓过劲儿来,大英雄一会功夫儿又蹲累了,一时又气又急,已经要哭鼻子了。
再次,跌倒。
刚刚数完七,还没有到八。眼睁睁看着一次不如一次,脸面丢了又丢,方道士心中气苦,跌坐于地呆呆望着吕道长,没话说了。
“很好。”吕长廉点头说一句,转身走开。
“甚么?”方殷闻言一惊,愕然问道。没人回答,人已走掉。很好?他说很好?很好?哪里很好?方殷一时不明所以,坐在地上连连问自己。马步立得好?当然不是,那不是一句真话。跌跤跌的好?应该不是,那是一句废话!难道在说别人的好?可是方才没有别人,莫非是说天气很好?明明是个大yin天……
不是这话,也不是那话,最后,方道士终于想明白了,这是一句——
反话。
未时羊吃坡上草,申时猴子山头叫。
就在羊儿吃了个半饱,猴子才爬上半山腰的时候,方道士终于哭了。
乌云再也遮不住天ri,缕缕阳光如同支支利剑般穿云破雾,煌煌白芒照she于苍茫大地,照耀在万水千山,照亮了一方庭院。树影下,石凳上,一个小道低着头苦着脸坐在那里,连连唉声叹气,不时抹下眼角儿,情态甚是凄凉。仿佛将,天上所有散去的yin云布在脸上,如同是,天下所有的烦恼蹙于眉头一双。这是谁人?小小年纪恁多心事;又为何事?意志消沉甚于老人。
这事儿谁也不怨,就怨自个儿——
怎这般不争气!一个小小马步儿,竟也蹲它不住,蹲了十回八回,一回不如一回,到末了儿只落得麻掉的腿脚酸了的腰和一颗,死去的心。这是一件怪事!方道士告诉自己,天才可是自家,又怎会不如别人?可是,但是,别人能够做到的事,自己这个天才偏偏做不到。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莫非自个儿真的不是一个——
天才?
不可能,绝不可能!方道士大叫一声,拍案而起!少顷又扶着桌子缓缓坐了回去,像一个泄掉气的皮球。事实就在眼前,事实由不得你无视,事实就是事实,事实上是,别人立得轻松自如,你累得难以动弹,事实上是,别人在笑你在哭,别人是赢你是输,哪怕你有一颗——
不服输的心。
哭了那是急的。这一天,想得多美妙!习武习武,功夫功夫,英雄就要上路!而如自己这般天才式的人物,自当是学得容易,练得轻松,突飞猛进,一ri千里!不多ri便脱颖而出,大杀四方,威风神气招手儿即来,笑傲天下指ri可待!可是,可是,一ri的辛苦,换来满身的疼,美好的理想,终究化为泡影。
怎么能这样儿?不应当是这样的,难不成是在做梦?方道士揉了揉眼睛,看看手背上的湿痕,黯然摇了摇头。这不是一个梦,一天就快要过去了,满心期待的高深武功,只学了一点儿皮毛。便这一点儿皮毛,也是没有学好。
天才,天才,天才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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