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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离开花月院的章夫人就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章都尉。鉴于方才在顾瑜那里吃了瘪,章夫人心情不大好,但是忍着没有发作——她今日已经丢过一次人了,不能再在人前闹起来。

于是章辽也放弃了去花月院问话的计划,和章夫人一起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还算不算这个家里的主母?”关上门,屋子里只有章辽夫妇,章夫人先发制人劈头怒问,门外守着的护卫佯装没有听到。

大周朝民风开化,女子地位比前朝高很多,更遑论章夫人娘家也是朝中武将。章夫人鲁钝却也纯直,遇事绝不藏着掖着,也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下人们习以为常,章辽也习以为常。

“你又闹什么!”章辽没好气地呵斥,“谁又去你那里嚼舌根了?”

章夫人掩面哭泣:“余氏说顾家那小儿死缠着要嫁给麟哥儿,你同意了。”

余氏是章麟的生母,出身贫寒但是模样娇俏,唯一惹章辽不喜的就是一肚子的算计。但是念在她是章麟生母的情分上,章辽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话如果不是章夫人来说,章辽是不会管的。他这个夫人性子太直了,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就颇有些憨名,但是命好没办法,生在武将之家又是嫡出的大娘子,不用考虑那些弯弯绕绕的。这也是她二十多年来没有生儿子章辽却从没动过休妻的念头的原因。

“是权宜之计,你们女人家不懂的。”章辽不耐烦地解释,“你日常不要跟余氏多交往,你算不过她的。”

章夫人哭声更大:“大郎你这是嫌弃我了?”

“我十五岁就嫁过来了啊!”

“我为章家出谋划策,替你管家,替你生了三个女儿啊!”

“我......我还不如这就死了算了!”

年过三十的章夫人哭闹起来像个三岁的孩子,章辽充耳不闻习以为常,但是听到最后一句章辽还是伸手拦住了。

“你就不能别闹了!”章辽没好气地说道,“你不用管这家里的弯弯绕绕,安心做你的大夫人就行了。”

“我连儿子议亲都不知,算什么大夫人!”章夫人抽抽噎噎:“连麟哥儿议亲的消息,也是从余氏那里听来的。余氏知道我都不知道,大郎你莫非还是嫌弃我没生出儿子?既然如此,我这就搬出去,把家里让给余氏!”

章辽满脸阴沉看着章夫人没有说话。

……

正在自家小院的章余氏此时正惬意地晒着太阳。

“那蠢货闹起来了吗?”余氏问小跑进门的婢女。

章夫人知道的消息自然不是真实的消息,是她添油加醋颠倒黑白说去的。大郎真是糊涂了,居然想让麟哥儿和一个孤女议亲!日常的疼爱难道是假的吗?这事要是真成了,麟哥儿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闹起来了,如今在和都尉吵呢。”婢女幸灾乐祸道。

余氏满意地点点头。她余五娘年轻貌美又生了儿子,只不过因为出身不好,便只能做一个姨娘。反观大夫人,说是官宦人家出身,也不过是武将之后,没有文采不通情理,连手帕都不会绣,却掌管着整个章家大房。

这样不公平的日子过久了怎么会舒心。

“看来姨娘要心想事成了。”婢女讨好地笑。

心想事成么......余氏也笑,只是略有些遗憾,若是都尉直接把大夫人休了,那才叫心想事成呢......

只是不太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休。她也只能慢慢让都尉对大夫人生厌,好让自己在章府下人面前地位更高一些。她才二十三,还能熬不过章大夫人吗?

“余姨娘!不好了!”有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院子。

“不懂规矩!”余氏身边的婢女呵斥道。

“无妨。”余氏大度地摆摆手,“春桃,什么事?”

小丫鬟春桃跪在余氏面前,神情慌张:“都尉说要把姨娘赶出府。”

“什么?”余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而几个粗使婆子从院门不请自入。

“大胆!谁让你们进来的!”余氏故作镇定站起身,只是双手紧紧绞着帕子,暴露了慌张的情绪。

仆妇们讥笑:“都尉的命令,余姨娘以后就要住乡下的庄子了,府里容不下您。”

容!不!下!

余氏不敢置信。而几个粗使婆子也没有给余氏反应的功夫,一左一右将余氏架起来,连着余氏身边的婢女也被抓了起来。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是大夫人的人!”余氏挣扎起来,但是这几个婆子都是练家子,手上身上都很有力气,养尊处优的余氏挣脱不得,发髻也散乱了。

“麟哥儿呢!叫麟哥儿来!”

“都尉呢!叫都尉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唔!唔唔!”

“......”

余氏的叫骂被口中的抹布堵住,人也被挟制着带离章府。

途中遇见的仆妇小厮皆充耳不闻,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真可怜。”坐在墙头的顾瑜轻叹。

她面前的护卫抬了抬头,似乎才发现顾瑜,转身弓步架枪。

“你什么时候上去的!”护卫尖叫。

顾瑜撇撇嘴,都到你头上了还没发现,你这侦察能力还不如将军府办事一年的新人。

不过,这个章辽,还挺有意思的。

顾瑜没有再理护卫,在护卫眼皮子底下几步一跳如同狸猫一样离开了。

护卫惊慌失措地要去向章都尉报告这个消息,但是被门外的护卫拦住了。

“都尉正在见客。”守门的护卫说道。

见客?家里刚出了这种事,见的哪门子的客?

见他疑惑,守门的又补充了一句:“说是海州张家的。”

海州张家啊......那是要涉及银钱了。护卫心想,只好退回。

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厮。照理说不应该章辽亲自接见,但是有钱那就另说了。

“是海州张家的,上来先给了一千贯的飞钱。”这般大手笔令门房咋舌,生怕耽误章都尉的生意连忙通报请了进来。

蒋副将也再次站到了章辽身边。毕竟除了家事章辽没有事会瞒着他。

小厮有模有样地施了礼:“我家郎君是海州张家二房的大郎,族中排第三。”

这是报山门。

不过这山门并不响亮,尤其来人只是张家二房的。

但是有钱能鬼推磨,抛的砖就千贯钱,若是有所求又会给多少呢?

章辽与副将同时陷入沉思。

小厮继续说道:“我家郎君此次来寿城是为查账。寿城的钱庄离本家比较远,也容易有误。果然,郎君第一次查便查到了出入。”

“但是我家郎君到底是外来人,并无人帮衬。所以以防这边的主事失手伤了我家郎君,郎君便斗胆派小的向都尉借几个人。”

借人?章辽皱眉。

“私自调军是军中大忌,这可是砍头的罪过!”章辽一口回绝。

“并非调军,只是借几个家丁。”小厮恭敬地说道,“都尉家里的都是练家子,也不用打打杀杀,就是保护一下我家郎君。”

如果保护的过程中张三郎被别人打杀,那他们就可以出手了。

借家丁......章辽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看向蒋副将。

蒋副将心领神会,开口问小厮:“县丞那里去过了吗?”

如果查账乱起来可是县丞做主,做事当然要周密一些。

小厮恭敬答声:“我家郎君说了,张家自己的人若是失了分寸闹过去,劳累了县丞,郎君自然也会给县丞赔罪的。”

章辽没琢磨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蒋副将已经听懂了,贴身附耳:“都尉,这事可以做。”

可以做啊......章辽点点头:“那你家郎君准备给我多少钱?”

小厮汗颜,这也太直白了吧!

“郎君说了,总不好白借都尉的人,所以孝敬都尉一万贯茶水费,请都尉怜惜我家郎君文弱,派几个家丁护我家郎君周全。”

一万贯!

章辽“噌”地站了起来,带翻了面前的几案。他在西北十年也不过只攒了五万贯,张家二房的郎君随手就是一万贯!海州张家果然有钱!

“好!好!快快!来人带他去挑人!”章辽满口答应。

小厮连忙奉上飞钱道谢。

见小厮退下,章辽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真是怪事。”

蒋副将摇了摇头。

这可不怪。适才这小厮说了,这个张三郎是第一次查账,而且确实查到了出入。这种大家族里,做事并不容易。如果明面指出,定然会闹起来,不强行镇压的话,这边的人势必会在张家人面前诡辩,张三郎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而如果不指出来,张三郎手下的人也会觉得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行事会更为放肆。

能未雨绸缪且舍得花钱,何愁事不成呢?

蒋副将轻笑,这世间的事做起来并不容易,谁能成事端看谁做的准备更充足一些。

“不过,顾家那个遗孤怎么办?”章辽想起了让自己头疼的事。

顾家那个遗孤啊......副将的笑变成了苦笑。

要说怪,那个小娘子才是怪吧。

......

“顾淮的遗孤怎么样了?”昏暗的屋子里,有温厚的声音响起。

“住进了右安军都尉章辽家。”有人回答道。

屋子里安静片刻。

“那,他们就不好动手了啊。”黑暗里,有人拿起了杯盏,吃了口茶。

屋子里没有人再说话。

等那人吃完茶,才开口继续道:“让他们去杀孙长青吧。”

然后又顿了顿。

“别得手。”

那就是送死了。

有人只答了声:“是。”

没有任何反驳疑问。

熬煮的炉子加了两遍柴,里边的浆膏愈发黏稠,章辽见没有闹起来早就走了,章夫人也等得不耐烦,不再跪坐,而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顾娘子,还有多久啊?”章夫人满脸的微笑也变成了焦急。

“快了。”顾瑜只是这样回答。

罐子里的发膏已经差不多了,但是还需要放凉才能用,不过快立冬了,放凉差不多等两三个时辰就可以了。

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章夫人还没有回去,心思有些太明显了。不过章夫人倒是提前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很多菜。

看在美食的面子上,顾瑜没有赶人的意思。

“夫人准备了烧尾宴、金乳酥、汉宫棋、磓子、毕罗、巨胜奴、杂锦鱼球粥……”婢女们一边介绍一边把饭菜端上矮桌。

这么多......顾瑜咋舌。女人为了美还真是疯狂啊......

这么明显的讨好,也就章夫人才做的出来了。

于是顾瑜开心地享用了晚饭,章府的厨子手艺还可以,烧尾宴鱼皮微焦,鱼肉嫩滑;金乳酥满口都是奶香,虽略有些发干,但是整体不错;汉宫棋入口绵柔;磓子满满的枣泥香味,因为复炸又酥又脆......

茶足饭饱,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一点菜底没有剩下,章家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童可以吃这么多东西。其间章夫人还未出嫁的女儿章七娘也来找她,话里话外都是催促她快些回去。

章夫人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一群人的劝说中回去了,但可以预见第二天肯定一大早就会来。

顾瑜她们倒是没出什么力气,做染发剂只需要注意原料比例,熬煮的时候也是章府的婢女在搅动,两个小姑娘打了一套拳,又开始下棋,管家见没有什么事便退下了。

翌日果然一大早就被章夫人叫了起来,章府的其他几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也一脸兴奋地跟着过来,她们虽然还小用不上这种东西,但是章夫人很上心,她们不得不也上心,于是花月院里一群人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章夫人要试吗?”顾瑜打着哈欠问道。

要试吗?若是昨晚没准章夫人就答应了。但是经过一晚上的冷静时间,章夫人有些犹豫。

毕竟顾瑜才九岁,毕竟之前从未听闻过这种东西。不能因为她说是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就如此放心的。

顾瑜看到了章夫人的神情,不以为怪。说道:“我先去洗漱,等下如果章夫人还没想好我就在古伯头发上试。”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章夫人放下心来,决定先看看古伯使用后的效果。

于是四语和顾瑜眯着眼准备洗漱,婢女们这次有眼色地抢过脸盆去打水。

因为顾瑜是冬日,婢女们不得不现烧水,因此等待的时间便更长了。章夫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又在屋子里转起圈来。

好容易等顾瑜洗漱完毕,婢女们又被安排烧水。

工具人古伯被抓来当小白鼠,被迫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躺下,管家觉得拘谨又异样。

发包被顾瑜拆开,四语在一旁打下手。

先简单地将头发洗了洗,然后沥干,婢女们将罐子搬到顾瑜手边,顾瑜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木板刮了些染发膏,然后刷在管家头发上,四语递上梳子接过木板,顾瑜将刷完染发膏的头发梳了梳,接下来就是一直重复,刮染发膏,梳头,刮染发膏,梳头……

约摸过了两刻钟,顾瑜用脸巾将古伯的头发包住,说了声可以了。

又过了两刻钟,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顾瑜打开脸巾,将管家的头发冲洗了几次,黑灰色充满了脸盆。

淘洗三四次,终于干净了,婢女们给管家烘干头发后,管家羞涩地起身,长发如墨散开。章夫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原本许多白发的管家如今满头青丝,虽然发根处似乎没有染到,但这效果已经不错了。

其他众人也看得呆呆。

“顾娘子……这……这就是要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吗?”章夫人看着管家的头发,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她的头发,应该也可以如此吧?

“是呀!”顾瑜灿烂一笑。

“那,我……我的头发……”章夫人这时候居然扭捏起来。

“自然也可以染黑。”顾瑜依旧笑着说道,“不过,得等到皇后娘娘染完以后。”

“……”

什么?众人愣住,仿佛被点了穴。

“是这样的,这是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岂能大家随便用呢?”顾瑜依旧笑。

章夫人看着面前笑眯眯的小姑娘,心头再次滑过那句话:“这是什么孩子!”

“可,你家管家不是也用了吗?”章府的小娘子不甘心地质问道。

是呀,你这是不是故意在气章夫人?众人怒目。

顾瑜收起笑严肃说道:“古伯是为皇后娘娘试效果,如今看来效果果然不错,方才我也问了章夫人,要不要试,夫人自己拒绝了。”

方才?好像确实如此......不过不是在古伯头发上试完再给夫人染吗?

“顾三娘,你耍我呢?”章夫人反应过来,厉声问道。

顾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章夫人不要闹了,送给皇后娘娘的物什若人人都先有,那算什么猎奇?”

“……”

“让她滚!让她滚!”回到自己院子的章夫人怒骂着将杯子摔到地上。

“这话有些耳熟?”底下伺候的婢女疑惑地窃窃私语。

可不是耳熟么,顾娘子刚来那天章都尉就是这个反应。

“你跟她置什么气?她又不是咱家的娘子,可不会惯着你。”章辽无奈地说。

下人们又被支去屋外,屋里的章夫人来回踱步怒气冲冲。

“我在那里哄了她一日!她都没有跟我说!她就是故意的!”章夫人尖叫道,“把她赶走!”

章辽叹了口气:“赶她走你的染发剂还要不要了?”

“哪有染发剂!那贱婢根本就是戏耍我呢!”章夫人越想越生气,“你不赶她!我去赶!”

章辽伸手拦住,然后说道:“昨夜染发膏晾完她就亲自来送了一罐。”

“管她......咦?大郎你说什么?”章夫人又怒转惊,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抓住了章辽的手。

章辽见章夫人不再激动,于是慢慢说道:“其实昨夜刚做好后她就送来了一罐,但是这个要保密。”

“这有什么可保密的。”章夫人不以为然。

但是章辽严肃地反抓住她的胳膊,说道:“她做这个,已经说了是给皇后娘娘的礼物,皇后娘娘还没用,你就用了,合适吗?”

章夫人呆住:“合......”合适二字实在说不出口。

确实不合适。

“你带了那么多人,她当然不能堂而皇之给你也染一次头发。”章辽说道,想起昨晚顾瑜跟他叮嘱这些话时,他听得一背冷汗——原来险些酿成大错。这些一肚子计谋的人真是了不得,不管年纪有多小都不容小觑。

“那她怎么不告诉我?”如果告诉她她今日也不会在下人面前出丑了。

“怎么说?当着一院子的下人的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再说就算她说了,你肯听吗?

听不听的反正她当时没说嘛......

不过听到这话章夫人终于散了气,又焦急地问:“大郎,那她送来的东西在哪里?”

章都尉松开抓住章夫人胳膊的手,站直说道:“等京城里皇后娘娘先用过,我自然会给你。”

章夫人欲哭无泪。

早知道早上顾瑜问的时候,她就应该答应的。等皇后娘娘用过......那又要一个月了吧......

……

“娘子,你为什么还给她一罐呀?”四语不懂,她们和章夫人的关系并不好,可以说还交过恶呢。

“这算什么交恶。”顾瑜笑笑,“人之常情罢了。”

“娘子真是好人。”四语不懂什么是人之常情,她还太小,但是娘子说什么,肯定就是什么。

“是吗?我也觉得我挺好的。”顾瑜摸了摸四语的头。

其他原因当然不好跟四语说,主要是说了四语也听不懂。

她们打扰章家这么久,其实章家没有义务收留他们。但是章辽一直没有赶她走,不管是因为有所图谋还是贪图名声,章家确实在不经意间保了她的安全。是喜欢章家吗?算不上。一罐染发剂而已,在这里可能很稀缺,但其实也只是小玩意儿罢了。

而这种小玩意儿能笼络一个人甚至一个章家,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章夫人的“癫狂”也让她有了新的想法。或许这个染发剂除了给皇后娘娘,还可以作为售卖......

当然,也得皇后娘娘用过以后才行。

顾瑜正想着到了京城后怎么卖染发剂的事,管家就进门来说天子使者在催了,问什么时候走。

“还以为他走了一个月才来是不急呢。”顾瑜小声嘀咕,然后应声:“没什么可拿的,把罐子带上就走吧。”

这个闹得章家鸡飞狗跳的小娘子终于要走了,章家的人纷纷松了口气。

顾瑜挥一挥衣袖,只带着一罐染发剂就离开了。

一行车马约有二十人,除了四语、管家和天子使者,还有随行的兵丁护送。一路上都是官道且离边塞越来越远,再出现刺杀就不太合适了,所以回京的路上倒是平安顺利。

这边风平浪静,另一边就肯定会波涛汹涌。宫里很快收到了消息,处罚几个被宫里派遣出去的婢子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还有“姑姑”在宫里。

“真不管吗?”有宫女小声问道。

“殿下们的事哪有我们管的道理,想管的人自然会管。”“姑姑”浑不在意地说道,“有这个精力不如想想年节的衣裳做些什么新花样,时间可不多了。”

宫女便当真抛开话题去找纹样了。

清宁宫的皇后自然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斗殴?”皇后似乎没听懂。

“顾宅的人来说的,而且婢女们已经互相指罪了。”贴身宫女低头说道。

“真是有出息,宫里出去的人还敢斗殴,可见真是无法无天了。”皇后面无表情地说道,“让京兆尹流放了。”

流放……

“会不会太重了?”贴身宫女问道。

这样重罚会显得不仁慈啊……

皇后点了点杯子:“是京兆尹流放的人,又不是宫里流放的人。”

然后又顿了顿:“再者说,朝堂的事这两日已经报上来了,孙长青已经稳住西北的陇右军了……”

那顾瑜这边的事,就不得不以她为重了。

贴身宫女笑笑:“朝堂的事奴婢不懂,殿下说是什么奴婢就怎么做。”

皇后摆摆手:“吩咐下去吧!”

此事到皇后这边算是下了定论了,至于圣人那里,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顾宅里的人近些日子做事都谨慎了些,也不敢私下嚼舌根了,但凡顾瑜有什么吩咐手脚麻利得跟什么似的。

家里这位郡主脾气很差,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而且还有圣人撑腰,厉害得很。

“据说紫苏她们被流放到南疆了……”

“那里好多毒虫呢,还有瘴毒……”

“她姑姑都没能保住她呢……”

顾瑜知道消息心里有些难受。她只是想把这些人赶出府,以为府衙里关两天打几板子就可以了,没想到她们居然被流放南疆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罢又自嘲地笑笑:“我这算不算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

京城里听闻此事的人,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这个平西侯的遗孤看上孤孤零零一个人,被传到京城圣人都没见她,但可不敢小瞧了,有什么事宫里的殿下们还是会给她撑腰的。

“真是有个好爹啊……”民众们纷纷感叹道。

殿内的青铜兽脚三足香炉散发着缕缕淡香,炭炉也烧的热热的,长桌上青花瓷的瓶子里插了几支梅花,似是刚采摘的,还很鲜活,与外边阴冷的环境截然两个世界。

面容精致的少年却不雅地将双腿翘在矮桌上上,一手背在脑后躺在凭几上,白玉般的脸上搭着一本打开的《左传》。

“啧,讨厌的小孩子。”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嘟囔了一句。

“郡王,郡王!”门外的小厮急急喊着冲进屋子里来。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李宥被打断思绪,神情不悦地取下书盯着小厮。

“张大学士来了!”小厮说道,语气就像来了洪水猛兽一般。

“什么?他怎么来了?不见不见,吾病了,断断不能见这些读书人。”说着便手捂心口装作一副孱弱的样子。

“还不是那日进宫皇后殿下问您‘以言德于民,民歆而德之,则归心焉’的见解,您故意不说,惹得殿下以为您不学无术,特地请皇上派了张大学士来教导。”小厮见惯了他这做作的样子,只是冷眼说道。

“蠢儿!”李宥抬手用左传拍了一下小厮的头,“什么故意的,我那是确实不会。”

“可是您平日里在府里的答卷……”

“答卷是答卷,可以是找人代写,别人问起来,就不能会,记住了吗?”

“嗯。”

嗯?这对话乍一听好像很不对劲,仔细一听,确实很不对劲啊……

“反正张大学士就在门外了,您今日躲了明日还是要见的,您自己看着办吧!”小厮一摊手,反正他就是个传话的,去不去后果都是主子自己承担。

“哎你这奴才……”李宥又拍了一下小厮的头,无奈起身:“那就见见吧!”

……

“张侍中安好。”李宥规规矩矩地拱了拱手。

府里的下人看了过来。郡王面对张侍中时,总是格外乖巧。

张衡摸着胡子,道:“圣人让臣来给殿下补课。”

李宥无赖道:“不补行不行啊?”

张衡摇摇头:“不行。”

李宥夸张地作势要昏过去,小厮连忙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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