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和无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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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我的求学经历,真是有些惭愧,从本科学新闻到硕士学经济学,再到博士学艺术史,我花了挺长的时间才找到自己最喜欢的学术方向。周围有一些朋友很不能理解,他们就问我:“艺术史有什么用啊?人家都是往能赚钱的专业上转,你怎么越学越无用!”

的确,艺术与生存没有直接的关系,它不能吃、不能穿、不能住,不能满足我们**的需要。早在两千四百多年前的战国时代,有一个叫做墨子的思想家提出了艺术无用论,当然,他针对的是音乐。在一篇名为《非乐》,就是否定音乐的文章中,他提出:作为真正的仁者,你得考虑全天下的事儿,别光看着好看,听着好听,吃着美食佳肴,身体挺安逸,你这样就是掠取老百姓的衣食财物,好人是不会这么干的。(“且夫仁者之为天下度也,非为其目之所美,耳之所乐,口之所甘,身体之所安,以此亏夺民衣食之财,仁者弗为也。”)他说音乐这玩意儿得坚决取缔,太费时间,男人玩音乐耽误种地,女人玩音乐耽误纺纱织布。玩音乐有什么用啊?又玩不出钱来!

墨子的观点是非常务实的,但也过于物质了。所以另一位思想家就站出来提意见,他呢就是荀子。荀子说:“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就是说他太过讲究功利实用,以至于到了不讲文采、不讲文化的粗野小人的地步了。

荀子的批评很尖锐,事实上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常常习惯于以有用和无用作为判断事物价值的根据:我们看到水族馆里的鱼会想,不知道这鱼好不好吃?我们上大学填报专业也会想,不知道这专业好不好找工作?甚至于有 些人去寺庙烧香拜佛,也会寻思,不知道这尊菩萨到底灵不灵啊?

说到这个实用主义的态度呢,我就想起了当年在剑桥留学时听说的一件事。剑桥大学许多学院的草坪上都养着鸭子,主要是供人观赏,制造点自然野趣的。有一位中国的访问学者看到那一只只肥乎乎的鸭子,脑海里就自然而然地联想起“春笋老鸭煲”来了,于是他就隔三差五地偷上一只,拔了毛,煮着吃。他就这么自以为是地打了半年牙祭,不想一日东窗事发,扔在厨房里的鸭毛被打扫卫生的人发现了,向校方做了汇报。你要知道,剑桥的鸭子可是相当有背景的,人都是英国女王的财产。你吃了女王的鸭子,那好吧,请你提前回国。咱们中国人一般都挺难理解这事儿的:鸭子,最大的作用不就是给人吃吗?不能吃的鸭子养着有什么用呢?还真有这么一只鸭子,它不能吃,但却是世界上经济价值最高的一只鸭子,它的名字叫做——唐老鸭,这只凝聚着艺术创意的卡通鸭子,自 年诞生之日起为迪斯尼公司创造了源源不绝的财富。

什么是“有用”,什么是“无用”,其实很多人并不能清楚地做出区分。

在我看来,但凡能带给我们幸福的东西,便可称之为有用。艺术虽然不能直接拿来派上什么具体用场,但是它却可以把我们从日常生活的束缚中救拔出来,让我们以一种崭新的眼光去打量世界,为我们的精神提供一个寄放的场所。我很喜欢周作人先生在一篇散文中的一段话,他说:“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

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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