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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学校的礼堂在一进校门正前方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是学校最显眼,同时也是建校时期唯一还在保留使用的建筑。
礼堂是有些过时的中式建筑风格,悬山式的两坡顶上铺着沥青色的仿古瓦片,门厅外立着四根漆红烫金的粗柱,不难看出建校时的负责人有多想强行营造出一种仿佛这是什么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百年老校的假象。
礼堂内部十分宽敞,由于下面的座位上空无一人,显得偌大的礼堂空旷得很。
程翊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却从一进来开始就却莫名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的目光在一览无余的礼堂里来回环视了几遍,眼都快扫出花来了,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所有学校的礼堂基本都千篇一律,半人高的舞台上铺着老式的暗红色木地板,舞台两侧系着金丝绒面料的红色帷幔,顶上一排垂着的半圆幔边坠着金黄色的流苏穗子,背景布上贴着一排花体字:永宁中学第十届文化艺术节。
“真土。”程翊评价道。
他把搬来的古筝随手放在校领导席位前的桌子上,双手撑住舞台边缘,轻松一跃便跳了上去,转过头看向正抱着古筝架慢吞吞地进门的时辙,扬了扬下巴臭屁道:“哎,哥给你弹首曲子。”
时辙抬眸淡淡地往他身上扫了一眼,拖着笨重的古筝架往舞台侧面走。
程翊挺直了腰杆,正襟端坐在舞台上的三角钢琴前,抬手在琴键上随意划了一遍音阶试了试音,清了清嗓子,提前为自己挽尊:“很久没弹了,弹得不好,见谅哈。”
时辙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把古筝架搬到古典乐器存放处。
程翊揉了揉鼻子,轻抬起双臂,有模有样地将微握的双手搭在琴键上,手指自信而有力地落了下来——
由于用力过重而显得有些沉闷的钢琴音色在空旷的礼堂里荡起回响,不稳的音色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暴露无遗。
时辙正往地上放琴架的动作一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往舞台上看了一眼。
刚才还自信满满的人这会儿正弓着背蜷在钢琴前,极度不协调的双手磕磕绊绊地按动着琴键,与美妙完全搭不上半点边的琴声随着他崩豆子似地排着队一个个往外崩,嘴里还一边嘟囔着:“do re mi fa……so so so……fa mi…… ”
似乎是弹错了一个音,程翊皱着眉头停了下来,不服输似的重新弹了一遍这一小节,结果到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又错了。
他恼火地嘀咕了句什么,从口型来看应该是:“靠。”
时辙牵动着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还没等笑意在唇角荡开,抿着的唇又将那道几不可见的弧度拉展了。
他收回了目光,恢复回了那副一贯冷淡的表情,起身走过去拿起程翊刚刚随手放在桌上的古筝。
程翊正好将魔音般的一小段《洋娃娃与小熊跳舞》弹完,起身对台下的空座位鞠了一躬,端着一副优雅又做作的形态,微笑着问时辙:“评委老师可以对我这段精彩的演绎进行点评了。”
时辙把古筝放在古筝架上,微垂着眸子,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难听。”
“操,你也太直白了吧?”程翊笑了起来,端着的肩膀塌回了一个自然的弧度,他从舞台上跳下来,朝时辙走过来,“我这不是很久没弹……咳,从三年级就没弹过了,能把谱子记住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时辙把琴放好,转过身从他身侧擦过,朝门外走。
程翊跟上来,扭头看着他,好奇道:“话说你是可以和人正常交流的对吧?那为什么在班里总不说话啊?”
时辙快步与他拉开距离,径直往前走,明显没有想跟他聊天的意思。
程翊冲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双手插进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回到老楼的时候,刚才的女老师正和德育处那位严厉的刘处长站在侧门外的阴凉地儿聊天。
她把散落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笑得含蓄:“谢谢啊刘老师,要不是您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搬过去呢。”
刘处长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根教棍:“你们就是脾气太软了,这群小兔崽子欠收拾的很……”
女老师看到走过来的时辙和程翊,笑笑道:“辛苦了,刘老师又帮忙叫了些学生过来,估计这一趟就能搬完了。”
时辙淡淡地点了下头,脚下的步子没停,从两人身边走过去,进了老楼。
程翊抬手遮在眼前,冲她乐了一下:“不给买瓶水吗老师,这天也太热了!”
女老师朝屋里指了指:“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在屋里呢,渴了自己拿。”
进门的时候正好撞上几个人抱着乐器从侧门出来,来的都不是生脸,下课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这几个班的人凑在一堆儿,都是高三各班上的刺儿头,王旭召也算是固定成员之一。
估计是都被德育处处长抓出来的——反正坐在教室里也不学习,还不如出来干活。
最先出来的男生个儿挺高,理着冒青茬的寸头,怀里抱着一台红色的手风琴,看到门口的程翊时,玩味的勾起了嘴角:“是你啊?”
程翊侧了侧身把门口让开。
他被晒得口干舌燥,只想赶紧进屋里喝口水,奈何面前这人却堵在门口不动了,于是便不耐烦地问:“我认识你吗?”
男生挑眉睨着他,哼笑道:“还挺拽。”
程翊又耐心地等了两秒,见他还是站在门口不动,索性撞着他的肩膀挤了进去。
男生被他撞的侧了一下|身,眉宇间染进了一抹不悦,皱着眉朝他的背影暼了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在德育处长的再三催促下抱着手风琴走了。
程翊进到存放乐器的仓库,果不其然,一眼看到了那个刚刚在教室里口口声声说着“傻子才来当苦力”的王旭召。
屋里基本上已经空了,只剩下王旭召身后那个架子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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