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零五 转瞬三生,梦回蜀山忘尘(1 / 2)
听到巫帝这话,两人都是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隐隐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说不出来,林辰皱了皱眉,盯着半空,慢慢道:“什么意思?”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句偈言,无论是对道门,还是佛家来说,大多指的都是修行人飞升成仙,但谁都知道,这也不过是代代下来人们苦寻大道之余的虚妄之谈罢,千万年下来,这世间,又有谁真的能超脱凡世?
少年看着他,温和道:“万古长空,一朝风月,三生七世,刹那永恒,谁知道像你师父这样的人,心中真正执著的,又是什么呢?”
林辰脸色一变,看着燕惊尘闭目凝神沉默如山的身影,似是想到什么,忽的倒吸一口凉气,霍然抬头,冷声道:“莫非这是佛家无上神通「转瞬三生」?”
此言落下,他身后的凰冰璃亦是脸上动容,她虽是修仙入道之人,但也知道佛门有三世境,过去,现今,未来,一如道家的无上境界「三清」一般,都是世间修行人所梦寐的无上之大道,林辰口中这「转瞬三生」,所谓三生,并非指的是前世今生来世,而是融过去,现今,未来三意的佛家大神通,相传能让一个人转瞬间看清人之一世,直面心底间的大恐怖,人心如明镜者,则能解脱红尘苦劫,超脱轮回,反则勾动心魔,反噬己身,万劫不复,这样的玄妙神通,从来只在释经传说中寥寥几笔昙花一现,无人知真切,便是现今罗浮梵音寺主持大师燃苦高僧,也不见得能悟得这样的无上佛法。
难怪这巫帝说燕惊尘此刻没准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谁知道燕师叔的心神此刻陷入了怎样的异境中,人心之大恐怖,莫过于心魔,况且这佛家神通,让人所直面的,正是心底间最真实也最无可避的一面,修行人欲要解脱轮回,但求长生,多避居世外,以此摒除杂念,避畏心魔,但到必要之时,却又不得不直面心魔,因为心魔是修行之瓶颈,由此可见,但凡修仙者,可都是对心魔又爱又恨。
心魔是什么?
天地万物,一切生灵,都有执念,用佛家之言来说,便是贪、嗔、痴、情、爱、恨、欲,任何一切情感,都可以化而成魔,蛰伏人心,来去无影,便所谓心魔。
像燕惊尘这样道行惊天的人,其心魔之重,也必然超出了世间任何修行人的想象,想当年在那个绝地中,他们被那个幻灭迷神古阵所勾动的心魔,就差点没让他们沉沦心魔大自在天幻境中不能自拔,若非晨曦拿走了「鸿钧仙牒」破了阵势,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如林辰那般慧剑斩心魔清醒过来……
燕师叔此刻心中所看到的,又是什么?
眼看林辰身上煞气越来越重,越发浓烈,整个人笼罩在凶戾幽光中,凰冰璃面露几分忧心不忍之色,张口欲言,却又强忍了下来,只是手上却似乎心疼一般,紧紧握着激颤不已的太初神剑。
半空中,巫帝看了看那个男子,目光又落到林辰身上,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他的弟子,但你可真正了解过你师父?”
林辰一怔,脸上忽有一丝迷惘之色,他了解过师父么?一直以来,他所认知的燕惊尘,也从来只是道听途说,即便在忘尘峰上学道的那一段日子,他两师徒也没怎么交心过,在他印象中,燕惊尘对他倾囊相授,却又几乎从来对他放任自如,他们两师徒,可谓修行界中最独行特异的一对师徒了……
林辰默然,巫帝望着他,淡淡道:“你师父来杀我,你也是来杀我,苍生大义,以杀止戈,正是蜀山一向的宗旨,看来你两师徒的修行之道,也不过如此。”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一会,他重新看向巫帝,望着灿烂金光之中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摇了摇头,道:“师父真正想教给我的,并非是什么大道神通,而是让我学会怎样做人,该做怎样的人,那是人活世间的意义。”
他一指心房,平静而认真道:“如今,我也知道自己该如何走下去,这是任何大道都不能给我的。”
凰冰璃身子一震,怔怔地看着这个师弟,这也是她第一次,从林辰口中听到这样铿镪有力的话。
只是,这样的一生,却又是怎样的一生?
她呢?
一生修道,清心忘欲,又是为了什么而活?
少年眉头一挑,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他的眼神从平淡漠然变成了庄重,甚至其中竟带了几分隐隐怅然,仿佛是什么,触动了他深心里的某处。
过了一会,他脸上似有几分异样神色,自顾道:“蜀山还有这样的人么?”说着,他不由得看向那个沉默如剑的男子,低声叹道:“你若看透了,又为何仍沉沦其中不出来,你一生修剑,境界通神,却终究还有放不下的东西……人生难道不是梦幻么,执念越重,你就会越痛苦,为何不舍弃心中牵念,人生在世,百年也好,千万年也罢,都不过是光阴一瞬,这一瞬后什么都没有,曾有的只有自己,你在世上孤寂着,再也找不到能依托的东西,除非你能如我这般,被融入到造化之中,成为天地一点尘埃,你就安乐了……但说到底,你还是人啊!你现在可知我为何那么执着于生死么……”
到最后,他声音已低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低到甚至连他也分不清,这是对那个男子所说,还是对他自己所言。
默然半晌,他忽然抬头,带着莫名悲凉,对林辰道:“我这一生,我已分不清到底为何而活,甚至我是谁,也快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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