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起微澜之卷 【第二十三章】雪霁初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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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衢人涌,道侧满围,齐云阁前,激战正酣。

场中三人斗做一团,梁一襟刀如飞毫,书天绘云,闵同舟双钺利落,时而勾,时而挑,时而左右开弓,时而对接成鞭,只听“咔嚓”声响,闵同舟扫到半途,一使巧劲,一只铁钺分离飞出,这一下极为突兀,在场中人眼界高者均是心中暗暗叹气,“这闵独狼浸淫兵刃数十年,那两柄钺好似他的左膀右臂,这一下若非武场老手,势必要吃大亏!”

但见梁一襟咧嘴一笑,身子后仰,一个筋斗翻出数步,躲开那飞旋的铁钺,不料那飞钺好似长了眼睛,倏忽之间复又从他身后转回!闵同舟心中冷笑,“这招“贪狼顾首”瞧你如何躲开!”梁一襟倘若回头挡开飞钺,身后必为闵同舟所趁,但若不回头,不知飞钺方位又如何能躲?

范琴瞧到这里,忍不住失声道,“小心!”,忽而听见一人出声道,“堂堂梁二岂会将这种货色放在眼里?”范琴循声回头,却见那人面容冰寒,正是慕容二公子慕容泠说话了。

范琴不解其意,忽听场中惊叫,连忙瞧去,这一眼不看便罢,只觑梁一襟挥刀衔雪,地上积雪随他刀风卷起,直如一场雪景似画!

但见冰花六出,片片飞琼;寒树千林,株株带玉。刀光如白鹦失素,刀影似皓鹤雪舞,直将一众人等看得合不拢嘴,闵同舟的飞钺早已被弹开,他此时方才知晓自己与对手武功高低之差,有若云泥。就在他正欲束手之时,只听“丁零零”一阵环响,一柄鬼头大刀呼啸而来,吕大有刀舞生风,朝梁一襟猛然攻去!

“那梁二先生好厉害!”范琴只见梁一襟一柄古刀舞的水泼不进,一时间,光摇玉海,雪浪如潮,吕大有纵然刀法气势不弱,但却怎么也攻不进梁一襟身前三尺!只看他汗如雨落,面色酱紫,一边闵同舟也重拾兵刃,上前相助,吴山兄弟自觉不是对手,也不好再去丢人,便按兵不动。毕竟每多一人围攻,越是助长对手气势。到时候自己丢人不说,还落得个以多欺少的名声,实在不划算。“鬼鲨”,“贪狼”算是江湖匪类,无耻宵小,名声早已不堪,并不在乎多一句斥责,可他们却不一样。

“好个梁二!居然给他练成“皓雪乱琼舞”!”

范琴回头瞧去,只见慕容铮脸色平淡,慕容泠怒色难掩,兀自骂言,再瞧拭锋堂弟子一个个都是满面愤慨,却不知为何。“慕容家怎的如此看不惯这个梁二先生?”范琴心中疑惑道。

正思索间,吕大有与闵同舟各呈绝技,与梁一襟斗至百招开外!

吕大有诨号“鬼鲨”,使一口九尺大刀,刀背镶环,挥舞之时铃铃作响,武林中人大多不喜此种华而不实的装饰,一来太过招摇,二来对敌之时容易暴露出刀方位,遇上高手没来由的自弱一筹。

然而吕大有响马出身,爱的就是一个气势,只看他一路“狂鲨啸海”使的尽兴,大刀东西来去,势如怒海狂鲨,啸浪而行。一刀斜劈向梁一襟左腋,梁一襟迎刃对格,只听铛的脆响,两刀对刃,吕大有刀重力猛,微微压过梁一襟去。

“这梁二先生练的刀法以快著称,刚猛之劲非其所长,怎好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就是!这不是找死么?”“看来梁二先生跟梁大先生还是差太远,若是后者来了此间,一刀,不,一根手指就能赢!”“那可不是!听说梁大先生好久没动刀了!”人群之中声如雀语,叽叽喳喳响个不停。

吕大有此时正感得意间,不料梁一襟手法奇快,一推刀柄,那古刀以吕大有的大刀为轴翻了半圈,到他刀背上去!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梁一襟顺势倒抓刀柄,贴着大刀刀背朝吕大有手腕削去!

“叮叮叮叮叮”金铁声起,火星四溅。

一连数声,吕大有刀背上的铜环全被削断,叮铃哐啷的落在地上!

“娘的!”

眼看刀至护柄,吕大有急骂一声,变横为竖,“咔”的格住梁一襟古刀,只听梁一襟冷笑一声,刷的抽刀回身,吕大有低头一看,大刀的护手有一条浅浅的缝隙,而铜环早已一个不剩,只有刀背上整整齐齐的窟窿,风一吹,呜呜之声好似低泣。

“铛”

梁一襟将刀拄在地上,一声轻响之后,吕大有仅剩的护柄也沿着那条缝隙掉落在地,大刀之前气势全无,好似剃毛的老虎,落羽的秃鹰,十分难看。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哄笑,只将吕大有脸色由红笑到涨紫发黑,一旁闵同舟还想再杀人立威,但大家都有了防备,刀剑齐鸣之下,岂会再次中招?

“嘿嘿!”

何溪云瞧了那吕大有的惨状,笑道,“对这等恶人便该如此,否则这论剑大会如何“耀武”?”他声音洪亮,远远传去,只听在闵同舟耳里。

“死胖子,休要说嘴!”闵同舟寒声骂道,心想“我打不过梁二就罢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捋狼须?”

心念及此,只看黑影一晃,闵同舟铁钺银勾猛的朝何溪云急攻而去,何溪云轻蔑的一笑,“拂云手”应势而出,在那铁钺上轻轻一拨,倏忽间带偏他的攻势,闵同舟直觉虎口微热,心下一紧,骑虎难下之时左拳捣向何溪云胸口,后者见势高叫道“来得好!”,当下使招“吴刚折桂”,双手扣住闵同舟小臂,一推一送间,只听咔嚓脆响,那闵同舟左臂已被折断!

“哇!”闵同舟惨叫出声,众人皆瞧之快意。吕大有自知闵同舟一旦败亡,自己绝无幸理,当下挥刀直奔何溪云一众人等而来。

梁一襟正欲阻拦,只听风声呜咽,一口雪白长剑飞来,梁二心中惊异,手中“五岳刀”应势斩出,“铛”的一声,梁一襟猛的倒退三步,脸色一阵青白,而那长剑借力一弹,倏忽间飞的更快,吴山双杰其中一人目瞪口呆间,胸口竟多了一个窟窿,那把长剑洞穿人身后并不停止,钉进方才那户人家的石狮子上,没入额头数寸…

“谁!”梁一襟冷声道。

“呵呵呵。崔老哥,你又来消遣老弟了。”不远处人群中传来一阵笑声。范琴听了心道“又是他来了!”

“周贤弟哪里话。”另一个浑厚的嗓音笑答,“你倒说说,为兄哪里消遣你了?”

“崔老哥不是说“扬刀会”梁家刀法凌厉,堪称一绝么?怎得只有这点能耐?”

声音渐近,人潮二分,一队身着黑色衣衫,襟袖鹰标的青年们当先开道。范琴望去,为首一人正是向日在自己手底吃过亏的“鹰枭门”弟子周旭。周旭正忙,一时也没看见隐于人群中的范琴。

梁一襟眉头微蹙,看着远处周青霜一袭褐色衣衫,明黄绣边。另一人肌肉虬结,身负长弓,不禁朗声叫道,“两位阻我除害在前,辱我宗门在后,不知指教?”梁二到底是“扬刀会”二当家,审时度势,谋定后动,不探清敌人底细,怒不轻发。

看到这里,秦渊也不禁感叹“能而示之不能,此兵家诡道,自古受辱能忍者殊非常人,张子房受拾履之羞,韩荆州忍胯下之辱,俱为一时英杰,扬刀会有此人物,盛名不虚。”范琴在一旁点了点头。

那边梁二与周青霜二人对峙,这边何溪云大展神威,以一敌二,甚是酣畅。

只听人群中呼声迭起,夹杂着掌风阵阵。何溪云使招“云遮雾障”,劈空掌力漫天飞舞,闵吕二人身处其间,如坠云雾。但见何溪云大笑出招,掌力隔空穿云,“砰”的一声,吕大有横刀挡敌,内劲所致,连人带刀拍出数步,口中含血,眦目欲裂,闵同舟在他耳边低语,“再不走就没命了!”

吕大有心中有气,纵声长啸,怒道,“老子笑傲三吴,岂能败在鼠辈手里!杀人也罢,放火也好,那些当官的又比老子干净多少?他们做得,我便做不得?你们这群没种的东西,满嘴的仁义,还不是想赚个名声…”他环视四周,围观者大多停止了叫嚷。

“那么想要,那就凭本事来拿呀!”吕大有愈说愈气,面色涨紫,神情几欲癫狂。众人中自有欲取其命以图声名之辈,可大多都没有稳胜吕大有的念头,皆是按兵不动。

“你敢么?”吕大有瞪视其中一人,以刀相指,那人连连后退,死命的往人群中钻。窘态难掩。吕大有看后哈哈大笑,又指着另一人道,“你呢?方才叫得那么起劲,现在给你个诛恶的机会,来啊,大侠?”

“没有!没有!不是我!”那人一边摇头一边将腰间配剑往身后藏。

“哈哈哈哈!”吕大有笑的更狂,“你呢?你呢?你呢?”

他大刀所过,众人无不掩面而羞,有一人头戴斗笠,模样甚是年轻,当吕大有指向他时,青年提剑而视,义正言辞骂道,“奸贼休要逞强,看我……”

他话音未落,吕大有刀尖急抖,哗啦一声,那人头颅离体,飞起数尺之高,血泉迸溅,腥雨飘洒。

“啊啊啊啊啊!”人群中惊呼尖叫迭起,众人未曾想过,已是强弩之末的吕贼居然依旧有此等实力,杀人易如反掌。

慕容兄弟冷眼相对,“拭锋堂”弟子在他们两旁列阵而待,谢问水撇眼觑到,心中惊叹“其他门派弟子护主尚且不及,一般将少主围起,这拭锋堂竟然列阵成翼,与少主共进退,当真有些与众不同。”他心思细腻,时刻留心,总能发现他人所漏之处。

“何叔叔!”范琴瞧着这一幕,急道,“那人又杀人了,你怎得不去制止他?”

何溪云默然,望着余空山,只听后者缓缓道,“琴儿,倘若今日咱们不在,这里的人看到吕大有闵同舟等贼寇,该当如何自处?”

范琴听了这话一愣,“当然是为民除害…”之词几乎脱口而出,但他看了看四周人群,心中思索一阵,嗫嚅道:

“他们大概会装作没看见罢。”

余空山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续道“那他们为何方才看见闵吕二人会义愤填膺,仇如海深呢?”

“是啊!他们为什么那么愤怒?”范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眼里,或许嫉恶如仇当是天性,每个人看见不平之事,都会胸有块垒,不平不行。

“狐假虎威。”慕容铮看到这一幕有趣的问答,笑着提点道。

“对啊!”范琴脑中恍然,“他们知道有高手在场,吕闵二人最终都会被制服,若是趁此机会,喊上两句,最好能踹上两脚,日后江湖行走时,也可吹嘘两句。这等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愿做?”

然而他们都和故事中的狐狸一般,一旦没了老虎的庇护,下场便是凄惨无比。

“琴儿。”余空山淡淡道“我不让何师弟出手,便是要告诉你,老虎再厉害,那也跟狐狸没关系。凡事都有代价,付不起价钱,就不要买。买了,就要做好还债的准备,欠多少,还多少。”他语重心长的看着范琴,悠悠道。

“江湖这座酒楼,从来不赊账。”

吕大有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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