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棺中人(上山)大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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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再不提这个了。”我正紧说道。

什么别家,不喜欢女孩就不喜欢女孩呗,还别家别家的,我这一生,早就已经归属给了这大山,哪里还有什么别家,我也不需要什么别家。

“可是爹,你从来也不曾认真教过我什么,谈什么传承。”爹有些不忿地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般,顾忌爷的脾气,没敢将心里的埋怨说出来。

我们这样说着,便到了这片山坡的中间,爹实在穿得厉害了些,我挣扎着说要下来,爹也顺水推舟地将我放下,爷的眼神里其实有些不耐,但看着我们一个敢放,一个愿走,他顿了一会儿到底也没说什么。

所以说,这人和人之间,还是要看缘分的,哪怕是亲生父子,一个不喜欢,即使另一个想要费尽心机去讨好和巴结,效果也不过尔尔。

到山坡这一边,路灯两旁不是苞米杆子,就是坟地,一老一少一疲惫,我们三人的速度正好互相匹配,谁也不将就谁。

山坡陡,我虽然小而体弱,但走在山林间却十分灵巧。

我走到最前面,爹在后头扶着爷走。

这时,路中间忽然有只兔子呆呆地蹲在哪里,我心里一阵雀跃,如同是出门春游一般,我小跑着扑过去。

距离那只兔子还差两三米距离时,爹在后面呼喊的声音忽然传来:“别跑,你要往哪里跑?”他这一声喊,那原本呆滞状态的兔子瞬间像是活过来一样,红红的眼睛,仔细看着我,目不转睛,忽然间,它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如人一般的神情来,温柔淋漓地望着我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它周身却弥漫着一种心事重重,也仿佛是有些瞌睡娇慵的样子。

看我这一眼后,它往一个方向跑去,我亦步亦趋地追赶。

“宁乔!不要再跑了,你岔路了,那边是什么地方?”只一会儿工夫,爹的声音又在后头传来,但我满心满眼都被眼睛距离不过几步的灰白色兔子勾得牵肠挂肚,哪里还去理会爹的声音。

不过进前几步,那兔子又跑几步,见我跟不上,它再蹲下来等,如此循环往复,我的心又被拎得悬到半空。

“宁乔!别跑了。”爹的声音仿佛极远了。

我都做了什么?

这才恍然了悟,再看向眼前的兔子,它眼睛中似乎瞬间便多了一层拂也拂不去的灰,像是瞬间多了一股孤寂与凄凉。

“哎!”尽最大的声音答应了爹一声,还不知道他也没有听到我的回答,隐约间,我忽然一阵眩晕。

等到再醒来时,正是霞光消退,夜色弥漫。

只听见溪水叮叮咚咚地击打着鹅卵石的声音细细碎碎得传来;地里到处是此起彼伏响起的蝉鸣,忽明忽暗。

身下是柔软而干燥的草堆,我一偏头,忽然看见前方有个人立在不远处,高高大大的身影周围萦绕着一种浓厚的孤寂。

看着这个高大而安静的背影,便让我心里不由生出一种寂寞情怀来。

就是那种“荒芜成孤绝”的状态,像深海一座孤岛,湖面的一片枯叶,枝头繁荣一只孤鸟。

这样想着,我内心总有一个柔软些的角落将慌张压下些许。

“你……”

我话没说完,只见那身影转过来,借着昏昏的光,我看见了一双与那兔子一样猩红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着说不出来的凉意,那种凄楚,仿佛他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然后我才看见那一张脸,瘦而苍白的脸,眼里刻着死亡般的孤寂。

他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江南水乡里,同你依依挽手的如画男子,不像是我一向的审美,只觉不大好看,甚至有些哥特式妖鬼的阴郁吓人。

他着的是旧时衣裳,但是条条缕缕,破烂不堪,上面既是污泥,也有灰尘,头发略微好些,不脏,但是凌乱。

虽然状态狼狈,但他的姿态却毫不窘迫,神色从容,不盛不乱,姿态如烟……

他朝我走过来几步,将自己暴露在阳光底下,然后对我伸出一只手,手上有大片地方皮肉枯萎,指甲尖利而漆黑。

但不知为何,看着他那枯萎的手,以及黑亮的指甲,我却想象着这人曾经丰肌清骨的傲然……

“你,是……”说着,我忽然自己就顿住了,该怎么问,难道说,你是二十几年前害过人的那……东西吗?

他的手依然固执地伸在前面不远处,姿态好像在邀请,又好象是在试探。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低下头,氛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忽然听见有些响动,只见那人垂下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

他忽然又仰起头,脸上有一种决绝,一种愤怒,一种憎恶……

他如同被欺骗和背叛了一般,大步像我迈过来,褴褛的衣衫被风扬起,布条相互拍打着,猎猎地响。

我心里顿时感觉到一种危险气息,理智瞬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情绪所占据。

一阵惊恐袭来......

他速度迅捷,不过是几个呼吸间,我甚至来不及考虑如何自救,他的两只手已经两一齐伸到我脖子边来,但此刻,最奇妙的是,我心里想得竟然不是恐惧害怕,而他的另一只手,那是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果然如我想象中一般,那是一只百合般的素手。

此时,那只百合般的素手,正以至死的力量紧攥着我的脖子,或者说是我的性命。

空气渐渐稀薄,我全无挣扎,脑子里并没有抱着死的决心,但也没有想着能全身而退的庆幸。

这一刻,我的大脑从来没有这样的清醒过。

我平静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除了苍白,还是苍白。

他的眼神归于平静,面目上的表情好像掉进冰窟窿里,失去对世上一切的希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此刻的他,明明做着刽子手一般的事情,但他却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般。

他好像被悲哀的丝线慢慢缠绕着,独自站在那些孤独和悲伤上面。

“放开!”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起起落落,似乎将风月荠靡都挟带而来……

脖子上的力道一松,还没来得及瘫倒,干枯的手将我挟起,眩晕一瞬间袭来,胃里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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