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下一个死的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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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雅是个小地方,但这个地方同样彰显着一个大世界的通病,诚然,几乎每个大人都是爱重自己孩子的,但又或许在过去年复一年的传统观念里被日复一日的潜移默化后,对女孩子,无论是父还是母,都有些明显或不明显的轻视,当然这也不一定怪大人偏心或是重男轻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便是时间与习惯的强大之处,加之财帛动人心。

财帛动人心,这话说得真好,没有什么是不可商量的,如果对方不同意,那一定是你的代价给得不够或是用的方法不对。

村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继续讲了些开导和鼓励大家的废话,之后才宣布散会。

这才散会,整个人群都乱糟糟的,恰巧我们旁边就是大外婆和表姐小小。

大外婆和妈并排着说:“其实按他讲的,不选择有不选中的好,选中又有选中的好,最起码家里面还是减轻了一个大负担,只要她肯学,就不担心供不供得起的问题,对娃娃的前途也好。”

妈说道:“是啊,我本来一开始也是很排斥这个事情的,但现在他确实讲得,我都觉得这个事对选上的娃来说是好事。”

大外婆叹了口气,赞同地点头说:“哎,是啊,不晓得他们到底是怎么选的,怕到时候又是那些厉害选上了,我们家这些估计也就是去走个过场的。”

妈刚回道:“说是山神选,到底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这种事情随缘,是你的就是你的。”

随即妈又继续说道:“诶,大娘,你们回不回家?”

小小抢说道:“回的回的,大姨我们一路回去。”

“诶!舒幺,你们家宁御呢?没带过来?”大外婆好奇的问到。名字的后一个字带上个幺字戈雅老辈人对小辈的称呼,类似于现在人喊孩子宝宝,宝儿等的昵称。

妈惊呼了一声:“什么?”

不可能啊,我也是看向妈身侧的一边,在家我可是我亲眼看着妈她一直牵着宁御的手没有放开过。

可如今再看,妈的左手边哪里有什么宁御在,倒是妈的脚边有根松树枝,看到这个,我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这时,村长跑过来,只见他脸色煞白,眉头皱到一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着急地对着我们说道:“程舒,快去看看吧,宁御和杨华在麻涡湖,怎么都喊不回来。”

妈整个人一软瘫坐到地上,还来不及等人拉她起来,她又忽然自己跳起来,什么也不说就朝前冲出去。由于我穿的是凉鞋和裙子,跑起来其实不是很方便,我追着在妈的后面,中间还摔了几跤。

我这个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感觉不到痛,我当时心里就想着,我想,很多水一起灌进喉咙的感觉也许是很痛的,宁御还小,太痛的话,他会很难受的。我一路跑,过哒水井的时候已经有好多人从杨家坡的岔路转进去,妈也看不见了,我追不上他们。

一转进上杨家坡的小路时,一下子感觉身上变得凉飕飕的,忽然脚下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整个人跪倒地上,手也扑到一块石头尖尖上,立马就流血了,膝盖也破了。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摔倒又爬起的那一秒,我清楚的看见尸娃林深处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我甚至在那一秒看见一阵风过,白色的尘土如同雪花或者是柳絮般飞起,让人忽然就能想起谢太傅家寒雪日所论的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

这就是我眼睛的特别之处,爸和爷不止一次说过,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可惜我不是。

宁家家传的吃饭本事,也是和别处相同的老一套,传男不传女。

不过也能理解,一个女孩子,哪怕你真的懂得许多,你去给人家看风水看地,人家也是不肯信的。

宁家做死人生意的这套家传本事,到我们这一代,家里的男孩子都不愿意学了,一来是时代因素,自打国家改革开放以后,什么破除封建迷信活动就曾经是个打击,只是那时候老辈人那种视死如生的传统观念早已经根深蒂固,但凡一有机会,吃这门饭的人还是如鱼得水的,但经过几十年的潜移默化,现在年轻人的思想已经是越来越开放,倡导科学,反对迷信,这样的话更是至理名言,像这种看风水看地操办白事的的手艺人,姑且算是手艺人吧,门路自然就窄了,二来,在现今这会子,你要是有个整天宣扬妖魔鬼怪的家人,一定是会被小朋友们笑话的,何况自己还要去学,自然,家里面的男孩子都不乐意学。三来嘛,这种手艺,没点本事,也是要命的,你不肯学,家里人哪敢逼你去做。

传承几乎要断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爬起来继续跑,到了湖边,第一眼先是看到了杨华在他妈怀里,周围却不见宁御和我爸,另一边是一些人拉着我妈。

“他们呢?”

我愣愣的出声问旁边的人,周围几人看见我,我妈挣脱他们扑过来将我抱着,头发凌乱,眼眶发红,头发和眼泪在脸上粘在一起,她哭着说:“宁御下水里去了,你爸去救他,还没上来……”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一瞬间心口好似堵了一块好大好大的石头,无法呼吸了,驻守着眼泪的城墙分崩离析,可我其实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哭,因为那一瞬间的脑子里面都是浆糊。

片刻,水边的人忽然激动起来,我和妈冲上前去,爸从水中抬起头来,吸了一大口气又转了回去。

妈跪在地上颤抖。

怎么办?我逼自己变得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盯着湖面,不放过一丝波澜。

我看见了,一个半透明状的,高高大大的影子飘在水面上,他苍白得过分的脸上布一片冷漠,又脏又乱的头发长长地垂在两边,褐色袍子则一直垂进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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