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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雅本来只是灵机一动, 顺便跟胡处长提了提,但回去后,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因为国内目前农业人口占据了大半壁江山。工业不发达, 短期内,农村人口是没法随意进城的,这么多人留在乡下, 人多地少, 解决了温饱,农民想要赚钱多点收入就只能搞副业, 这会儿也没多少零工可打, 最主要的就是养殖了。
但由于广大农民缺乏技术资金和魄力, 不敢大规模地搞养殖业, 基本上都是以个体户的形式饲养家禽家畜以作家里的经济补充。规模都很小, 几头猪, 十几头鸡鸭就差不多到头了。鸡蛋、鸭蛋卖的钱就是一家人平时的柴米油盐等开支,大肥猪这种一次能卖个几十上百块钱则是一家人存钱的主要来源,也很可能是一年到头最大的一笔进账。
虽然养猪是很多农村家庭主要的现金收入, 但农民手里紧, 又节俭, 哪怕知道饲料喂养对家禽家畜有利, 很多人也舍不得用饲料大量喂养。
而且现在厂子里生产的饲料就一个规格, 八十斤一袋。一次买这么大袋饲料,对农民来说太贵了, 很多人舍不得一下子掏这么多钱出来。
但如果出了小包装, 十斤一袋的呢?这样算下来, 价格能够一下子便宜八分之七,很多农民也能接受了, 哪怕单价是一样的。这就跟你去买个西瓜,说要三四十块,你肯定嫌贵,还会考虑吃不吃得完的问题,可分成一片一片的卖,哪怕三四块钱一片,实际上比整个卖还贵,但能接受的人就多了。
说干就干,余思雅拿起电话打给施立平,说了自己的想法:“施厂长,这个方案你觉得可行吗?”
施立平踌躇了片刻,说道:“余总,这样包装成本会上升,小包装不划算。”
接下来他跟余思雅讲了一下饲料厂包装的窍门。
饲料厂之所以将包装做得这么大,有两个原因,一是目前饲料厂的客户基本上都是各养殖场,规模大,集中饲养,有的喂一顿就得开好几袋,甚至更多的饲料。大包装方便养殖场使用,要十斤一袋,那每天都得开个几十袋或者几百袋了,饲养员肯定嫌烦。
第二是基于成本考量。饲料是由粮食和各种添加剂按照一定的比例制成,遇水会散,要防水防潮,以避免饲料发霉变质。所以装饲料的袋子都是两层,外面一层是蛇皮编织袋,这样结实耐磨,在装货卸货以及运输过程中不宜磨损。但因为蛇皮袋并不防水,所以里面还有一层白色的塑料袋,以保证饲料不会发潮发霉变质。
如果将一个袋子拆成八个装,就得需要八个比较小的袋子,包装成本直线上升。
听完施立平的话后,余思雅思考了一会儿说:“但小包装肯定也很有市场,尤其是以后的家禽饲料,农民一家就养几只鸡鸭,再弄个八十斤一袋的谁买啊?而且在偏远地区,路不好走的地方,小袋装也更方便农民。”
这个年代,农村到处都是泥土路和山路,没有车,路又不好走,一袋八十斤的饲料,那肯定只能家里的壮劳动力出手了,老弱妇孺是没法扛着一袋八十斤的饲料走个几里山地的。
小包装就不一样了,他们去公社一趟,放进背篓里就能背回家了。
农村这么广大的市场,他们要放弃了,等别人占领了这块市场,再想进入就难了,好好的先发优势也没了。尤其是过几年,各种国营养殖场都会迎来经营困难、破产倒闭潮,现有的单位会急速减少,很多都会倒闭,只留下一部分效益好的,那时候他们的饲料卖到哪儿去?厂子里这么多工人,机器,停工一天就是不小的损失,关键是没了销路就没法养活这么多工人,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现在就两手都抓,一个都不放,将来抵御风险的能力也就更强。
施立平听完了余思雅的顾虑后说道:“余总,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这个成本咱们得想办法控制控制。”
“我有个办法,你看行不行?”余思雅想起了后世的各种包装模式,灵机一动,脑子里有了个主意,“外面的蛇皮袋不变,可以维持现在的规格,也可以做个能装一百斤的蛇皮袋,这样更好统计。里面则用塑料袋单独装,一个袋子十斤,挤压在蛇皮袋里,这样一来,袋子的成本就低了,而且蛇皮袋还可以回收利用。”
施立平想了想,拍案叫绝:“余总,你这主意太好了,按照你说的这个办法,咱们的包装成本几乎增加不了多少,完全可以做。”
“可以你就先把样品弄出来,对了,问问贺教授那里,能不能弄点鸡饲料,如果配方好弄,咱们到时候可以将鸡饲料和小包装猪饲料一起在供销社上架。”余思雅叮嘱道。要干就干大的嘛,光一个猪饲料怎么够呢?农村可是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会养鸡。
施立平连忙答应:“好的,不知道胡处长什么时候来?”
这个余思雅也不确定:“下个月吧。”
胡处长还只说考虑,没有给她明确答复。如果先前余思雅只是抱着可行可不行的态度,那这次她一定要想办法邀请胡处长也一同去考察了。
不过这个事还不着急,先等省里考察团队的成员确立了再找胡处长,到时候名单上那么多干部说服他也更容易。
去这一趟,又发现了新的商机,接下来几天余思雅的心情都很愉快。
直到考完最后一科,徐佳佳找上了余思雅。
“余主席,今年报名去清河鸭实习的同学更多,都非常踊跃,你看好安排吗?要是不好安排咱们再另想办法或者淘汰掉一部分家境比较宽裕的同学,将实习的机会留给更需要的同学。”徐佳佳有些担心地说。
她去年虽然没去实习,但也知道,清河鸭一个厂子就几百人,这猛然一下子去了这么多同学,厂子里要是没活儿,岂不是给清河鸭造成负担吗?
余思雅低头看了看她的统计数据,好家伙,这次竟然有整整208名同学申请去清河鸭实习,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倍多。不过也可以理解,今年是两届学生嘛,人数翻倍也正常。
若是前阵子,余思雅恐怕还会有点顾虑,但现在嘛,清河鸭正是缺人的时候,饲料厂和食品加工厂都要准备招工,多两百来个学生也不是多么难的事。而且这次还有服装厂帮着分担,算下来,单个厂子的负担也不比去年重。
“不用,你将他们这些人的特长都统计好了吗?”余思雅将资料还给了徐佳佳。
徐佳佳点头:“都统计好了。”
去年那批同学学生会已经有档案了,不用统计,就大一的这部分同学还需要统计。
“那好,你直接去省大对面的门市部找林红旗同志,她会将这些人员去哪儿安排好,然后你再通知实习生们,考试完大家统一出发,还是由清河鸭的货车接大家回去,具体的时间你跟林红旗商量。”有了去年的经验,余思雅也不用太费心,把握大的方向就行,具体的工作徐佳佳他们跟林红旗就能办好。
徐佳佳习惯了,微笑着说:“好的,那余主席……寒假支教的事情……”
牵扯到钱,徐佳佳还比较腼腆,有点不好开口。
余思雅笑了笑说:“你们按先前的计划办,学生会干部陪同这十名同学一起去当地考察,看看情况是否属实,回来后每人交一份考察报告给我。等我看过之后会给你们答复。”
有她这话,徐佳佳就放心了:“好的,余主席,我们这就去安排。”
余思雅叫住了她:“等一下,这次去女生的比例要控制一下,尽量挑男生去,到了这些人生地不熟的公社,大家要一起行动,不要擅自离队,注意安全。另外,去每个地方都要制定严格的时间表,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来,都要有计划,学生会要有留守人员,每次你们回来都要向学生会汇报,如果中途出现了什么变故或者人员少了,立即通知我,什么都没有大家的安全重要。”
徐佳佳怔了怔:“余主席,你是担心我们?应该还好吧。”
她以前是知青,下乡呆了好几年,对农村挺熟悉的,虽然有很多问题,可徐佳佳觉得也没那么夸张。
余思雅瞥了她一眼:“小心谨慎为上,这次最好让男生去,女生在学校里留守统计数据。”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可不是没一点缘由。他们红云公社虽然穷,但也不是全省最偏僻的地区,全省还有生活在山区的人,赶个集都要走几十里地那种。这种地方闭塞,很少有外人进入,是拐卖人口的重灾区。要是被骗去了那种地方,这二三十年内都别想出来了。
八、九十年代多少妇女儿童被拐卖了,到了那种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辈子就毁了,这其中也不乏女大学生,小心点总没错。
徐佳佳看她一脸严肃,也慎重起来:“好,我会跟他们商量,让男生去实地考察情况是否属实,女孩子们就不要去了。”
余思雅赞同:“就这么安排,男生们也要小心,按照我说的做,有问题及时反映,什么事都没大家的安全重要。”
商量好后,徐佳佳赶紧组织干部们开会去了。
余思雅则要考虑另外一件事,工作岗位给谁?
考试完了,她很快就要回乡下,食品厂和饲料厂的产品在这个暑假将正式走进供销社,有很多事情需要她盯着,她肯定得回去呆一阵子。在走之前,得将城里的事安排好。
余思雅翻出林红旗这个月的观察记录,又看了一遍,然后直奔两个百货公司而去。
天气越来越热,坐着什么都不干汗水就往下、流。这样炎热的天气,百货公司里也没多少顾客,售货员们懒洋洋地坐着,拿起扇子给自己不停的扇风,没什么精神,看到顾客来也不大愿意招呼。
余思雅只好主动问:“有清河鸭的裙子吗?听说挺便宜好穿,我想看看。”
售货员灌了点水,食指轻轻往柜台一点:“那里,自己看吧,看中了哪件叫我。”
余思雅没说话,走到柜台前盯着衣服看了好几分钟,都没人站起来主动推销。
看来时间长了,鸡血的兴奋劲儿过了,人也疲了。
是该刺激了,余思雅收回目光转身走了,还没走远就听到刚才说话那个售货员在嘀咕:“又是不买的!”
另一个笑呵呵地安慰她:“算了,不买就不买,跟咱们又没啥关系!”
没啥关系吗?余思雅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直接去了第三门市部,这边的人要热情一些,尤其是林红旗观察记录里提到的那个叫杨忠华的男同志,年纪比较大了,头发都白了差不多一小半,见她是个年轻女同志,又退了回去,想叫女同志来招呼余思雅。
可看了一圈,其他几个人都没动的意思,他只好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上前问道:“这位同志想买什么?咱们第三百货公司新进了一批清河鸭的货,的确良府绸的衬衣、裙子,很受年轻女同志们喜爱,你要不要看看?”
余思雅笑道:“给我件衬衣看看。”
杨忠华问了余思雅穿什么码,然后找出了两件衬衣,递给余思雅:“这是黄色和蓝色的,还有其他颜色,你要喜欢这个款式,我再找。”
余思雅看了看说:“我想看看白色可以吗?”
杨忠华又去给她找白色的,大夏天,他也不嫌热,在货柜里一件一件地找,没任何不耐烦的意思。
其他几个售货员见了直摇头。
年轻那个男同志嗤笑:“老杨,你就别找了,这么热找啥找,白色的都卖光了吧?你不会是真信了那个清河鸭服装厂会给咱们工作这消息吧?我看就纯粹是骗人的,忽悠咱们卖力给他们卖衣服。”
另一个女同志点头,抱怨道:“可不是,咱们这么卖力地给他们卖了那么多衣服,结果呢?屁都没响一个。我看这清河鸭啊,就是个忽悠,咱们上了他们的当了。”
这话引起了好几个售货员的共鸣:“就是,空手套白狼,把咱们耍得团团转,也就老杨你还信这个,我才不卖了呢。”
杨国忠看样子是个老好人,他找到衣服,站了起来,笑笑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万一是真的呢?咱们总是要上班的嘛。”
说着将衣服递给了余思雅。
余思雅接过看了看,好奇地问:“清河鸭会给你们工作指标?真的假的?”
年轻男同志嘘了一声:“骗人的,都好久了,一点泡都没有冒。咱们都死心了,就老杨还傻乎乎地信这个。”
被年轻同志这么说,老杨也不恼,脸上仍旧带着笑,抓起毛巾擦了擦汗:“同志,这件白色的怎么样?白色这个款式也很受大家欢迎。”
余思雅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还行吧,这位杨同志,清河鸭要是真给了工作指标,你准备给谁啊?是家里人没工作吗?”
杨国忠叹了口气:“我小儿子,当年他下乡,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余思雅看了看杨国忠的年龄说:“你可以将自己的工作让给他啊。”
这会儿为了让子女顶替工作,有岗位,不少父母会提前退休,将工作让出来。老杨看样子年纪不小了,这时候把工作让给儿女也正常。
老杨还没说话,刚才那年轻人已经开了口:“老杨的工作早就给了他二女儿,现在是单位可怜他,让他回来做临时工。兄弟姐妹三个,哥哥姐姐都顶替了,就老小没有,换谁心里不怨?”
旁边一女售货员拽了拽他的袖子:“行了,少说两句,老杨找领导回来做临时工的工资大多都补贴了小儿子,还要怎么样?当爹妈的不想每个子女都安排好啊,这不是没办法吗?”
余思雅抬头看着老杨黯淡的神色,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事,谁也怪不了,父母没办法,可要孩子体谅,哥哥姐姐都靠顶替父母的工作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他却因为晚生几年就要下乡受苦,回城也没着落,谁又去体谅他呢?
只能说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就这件吧。”余思雅将白色的衬衣递给了杨忠华。
杨忠华赶紧用纸包了起来,递给余思雅:“小同志拿好了,3.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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