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执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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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日,在磨蹭了数日之后,平海军的船队终于开到了鸭绿江口。泣

河口附近草木苍翠,尚未见得大举入秋景象。

淤出的沙洲之上,芦苇密密麻麻,偶尔飞出几只水鸟,呱呱远去。

“乌古城那帮人,快饿疯了吧?”平海军军使朱亮问道。

“应不至于。”平海军副使赵宗诲笑道。说完,行了个礼,当先攀着绳网,下到了小船之上。

船舱内有十余平海军士卒,穿上了皮甲,手持弓弩、长枪,静静注视着岸上。

捕鱼、运货、运人、探索、做买卖,平海军什么都干,就是不打仗。

赵宗诲看着满脸紧张之色的儿郎们,心中也没了底。上岸之后,不会一触即溃吧?泣

远处已经有小船航行到岸边了。

最后一段路,水手们直接跳入了齐腰深的海里,推着船往前走。

八月中了,海水并不温暖,平海军将士们确实很拼。

“没人!”最先上岸的老水手咧着大嘴,朝海面上挥手。

他身旁还有数人,艰难行走在满是恶臭淤泥的滩涂中,拿长枪往芦苇丛中刺。

水鸟扑簌簌飞起,掉落一地羽毛——有水鸟,那就更安全了。

还有人从芦苇中摸出了几个野鸭蛋,满脸喜色。泣

赵宗诲长舒一口气。听闻贼人占据了码头,所以他们没有去那边,而是转道他人容易忽视的沿海滩涂,用小船来回接人上岸。

严格来说,这是平海军将士第一次执行正儿八经的登陆作战。在往常,基本都是他们载运其他部队上岸,然后坐观他们打仗就是了。

但这次不一样。

船队中是有数千名来自安东府的土团,但圣人要求平海军亲自执行登陆作战,打开登陆通道,建立稳固的滩头阵地,接应后续部队上岸。

之所以如此,还是他妈的捕鱼惹出来的祸。

朝中有御史进言,平海军热衷捕鱼、做买卖,望之似商徒、似贩师、似渔家,就是不像武人。

邵树德知道这是他的锅。平海舰队变成了平海渔业、平海贸易、平海客运、平海探险公司,都是他的微操,怪不得别人。于是乎,他决定让平海军也上阵见见血。别时间长了,真忘了自己是武夫。泣

但邵圣的期望可能要落空了。平海军这帮孙子挑选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滩涂登陆,而且运气不错,真没遇到敌人,又避免了一次战斗。

上岸的人越来越多。

水手们将芦苇砍倒,捆扎成排,然后又找了一些树枝、灌木之类,铺在烂泥地上,生生填出了一条道路。

赵宗诲也趟着水上了岸。顾不得湿冷,他第一时间去督促营地的修建。

“渤海人还真是废物啊。”他四处看了看,脸上布满了笑意。

渤海在附近有两城,一曰大行城,一曰泊汋城。严格来说都在前唐时安东都护府的辖境内,在唐廷势力全面退出辽东后,渤海人将其占下,并修建通往属部小高丽国的驿路。

其实称属部也不是很准确。泣

小高丽国或者后高丽国的来源比较复杂。唐灭高句丽后,尽迁其豪门及上户入中原。简单来说,把高句丽的精华迁走了,但并没有迁干净。

因为他们的不断反抗,安东都护府在平壤无法立足,于是慢慢后退,渐渐退到了辽西。

到了后来,唐廷干脆取消了汉官,直接用夷官进行羁縻统治。这个时候,各方见到了便宜,开始逐渐侵蚀唐廷留下的权力真空。

新罗了侵吞了浿水(大同江)以南区域,渤海国立国后,侵占了高句丽北部地区——这两个国家,吃下的都是高句丽尸体的一部分,主要发生在武则天时期。

而浿水以北、鸭绿江以南区域,名义上归唐廷,实际上基层已经失控。不得已之下,武则天派高德武当安东都督,利用他高句丽王族后裔的身份,实行羁縻统治。但高德武私下里建国,“稍自国”,武则天没有办法,捏着鼻子认了。

到了中宗年间,高丽后国遣使入朝,唐廷便彻底采取了默认的态度,但明面上并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国家存在。

安史之乱后,渤海国在辽东全面扩张,针对高丽后国进行了军事打击,将其变成了自己的属部,如同黑水靺鞨一样。泣

但高句丽人不断反抗,几次获得独立。唐宪宗元和年间,恰逢渤海国连续出了几个短命皇帝,局势混乱,高丽后国趁机摆脱统治,遣使入唐,“进乐器及乐工二部”。

而当渤海国朝政稳定之后,“南定新罗,北略诸部”,高丽后国就又一次被奴役了。这一次,渤海人没再给他们机会,直接改土归流,实行州县制度,虽然地方上可能仍是高句丽大族统治,但至少名义上不存在高丽国这个玩意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高丽后国旧地那个方向,如今分属渤海西京、南京,当地的土豪无论是在唐廷还是渤海统治时期,都是地方上事实的主人。渤海势弱,他们不独立建国就不错了,别想派兵来援,夏军需要面对的,只有来自北方的威胁。

“他妈的,平海军就不能挑个好地方么?爷爷浑身都湿透了。”

“大冷天的,让我下水,早知道一刀砍死你。”

“快烧水做饭,爷累了,今天不想杀人。”

“有肉吗?菜汤别煮了啊,小心我一脚踹翻。”泣

百余名操魏州口音的武夫大爷们上了岸,吵吵嚷嚷,破口大骂。

有人甚至对正在埋锅造饭的平海军士卒推推搡搡,还有人挥刀砍在柴堆上,一脸愤恨。

“喧噪不休,眼里可还有军法?”赵宗诲听了大怒,上前理论道。

魏博土团的声音小了一些,但随着后面人不断登陆上岸,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赵宗诲见状,心中焦急,但面上不动声色,只冷哼一声,道:“圣人快到扶余府了,若你等还是这般作态,惹得龙颜大怒,可知是什么下场?”

这下没人说话了。

若说魏博武夫最怕谁的话,圣人大概算一个。持续不断地外迁移民,不服就杀,态度强硬,手段狠辣,魏博诸州的百姓、武夫都有点怕了。泣

“散了,散了。”有老成持重的人吼了一声,上岸的人便不再聚集,纷纷收拾身上的烂泥去了。

不过还是有人心中不忿,临散前低声都囔:“圣人年已五十,且看他死后,谁还听新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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