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字卷 猛虎卧荒丘 第一节 闲手落子(1 / 2)
在获知去向可能是永平或者河间、保定三府之一时,冯紫英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保定看起来无疑是条件最好的,那是整个北直隶地区仅次于顺天府和真定府的大府,人就众多,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堪称大周心腹禁地,而且距离京师也很近,府治所在清苑距离京师城是最近的。
河间府也不差,其下沧州不但是长芦盐场所在,也是长芦盐运使司所在地,乃是北地最富庶的地方之一。
最差的可能就是永平府了,不但偏处北直隶东北一隅,面积狭小不说,只有六个州县,而且北部还有属于蓟镇的山海卫、抚宁卫,西边还有开平中卫,蓟镇的驻地也在西北角的三屯营。
从齐永泰府邸出来,冯紫英骑马回自己府上。
永平府的同知年迈致仕,而保定府同知升任山东布政使司右参议,河间府同知则是因贪墨被都察院拿下。
这北直隶三府的同知出缺并非同时,永平府同知致仕都是去年年初的事情了,而保定府同知升任山东布政使司右参议也还只是吏部正在走程序,而河间府同知出事是去年年底的事情。
齐永泰把冯紫英召到府上也就是专门和他是这桩事情,并建议他到保定府担任同知,因为保定知府徐守谏乃是湖广黄州府人,乃是官应震同乡,只比官应震晚一科,与官应震关系密切。
但冯紫英却不想去保定。
保定固然好,但还是徐守谏正值壮年,精力充沛,风格强势,而且和官应震宜属同乡不说,也和首辅叶向高关系十分密切,自己去保定给他当助手,只会被压得死死的,没有半点发挥余地。
河间府知府严崇年情况也差不多,同样是二甲进士出身,甚至比徐守谏还早一科,乃是浙江严州府人,与次辅方从哲关系极为密切,也是一个正处于仕途上升期的官员,看看上任同知就是因为和严崇年没有把关系处好,最终落得个身陷囹圄,就知道这一位也不是善于之辈。
自己去河间的话,如果与严崇年保持步调一致? 那么必定会遭到本来就对自己有些看法的北地士人更加不满,如果和严崇年唱反调,且不说会不会被对方打压? 真的冲突起来? 对自己未来发展一样不利。
自己固然有齐永泰、乔应甲做后盾? 但是严崇年一样有方从哲的支持,纵然不至于落得上任同知那般境地,但是两败俱伤也不是冯紫英愿意见到的? 而且口碑若是差了? 日后无论到哪个地方去,都会引起原来官员们的警惕和敌视。
所以保定和河间冯紫英都不会去,他早就拿定了主意去永平府。
不过有些话题他还不好和齐永泰说? 齐永泰性格刚正? 虽然说了他也能理解自己的一些苦衷? 但难免会觉得自己喜欢投机取巧而留下不佳印象? 所以还得要有其他更充分的理由才行。
如何来说服齐永泰? 还要让齐永泰不至于产生其他不悦的情绪? 冯紫英还得要好好琢磨一番。
当然除了这方面的心思外,冯紫英也还有一些其他打算。
已经走到阜成门街的四牌楼了,冯紫英想了一想,看看时间还早,索性就拉转马头? 策马向红罗厂方向走去。
“爷? 您不回府里了?”瑞祥吃了一惊? “今儿个不是说荣国府几位姑娘要来府里么?”
“不急? 先去忠顺王府。”冯紫英点点头。
瑞祥也知道大爷和忠顺王之间往来一直十分密切,尤其是海通银庄京师号开张越发兴盛之后,忠顺王爷那边的帖子来府里的时候就多了。
忠顺王府位于崇国寺街上? 这里紧邻战车厂,和定府大街相连。
这里王公侯府鳞次栉比,连绵不绝,大周朝的宗亲王爷们的府邸大多都在这一线,但也就是这么短短百余年间,也经历了无数风吹雨打。
忠顺王府也就是五十年前的定王府,而定王乃是广元帝之弟,但因为卷入一桩宫闱丑闻,被削去废为庶人,后来这栋府邸便赐给了天平帝之七子鲁王,也就是元熙帝同父异母的弟弟,但鲁王却在相助其兄与元熙帝争夺皇位的斗争中失势,后来被圈禁至死,这幢府邸就被元熙帝给了自己九子,也就是忠顺王。
冯紫英来忠顺王府已经是熟门熟路了,门房上一见是冯紫英的帖子,甚至没等王爷回话,便已经把冯紫英迎了进去。
不出所料,还在听戏的忠顺王便丢下了一干戏子们,与冯紫英入了书房。
“贾琏真的要去扬州?”忠顺王对此很不满意,他觉得贾琏这大半年在京师号干得相当不错,各方面的营生都已经打开,“紫英,孤听闻你也要出京?这是为何?”
冯紫英要离京的消息一般人不一定知晓或者注意,但是作为海通银庄的大股东,忠顺王自然会更关注,他起初也不明白红得发紫的冯紫英怎么会突然想到离京去地方,但后来询问了一些人之后也就大致明白了。
“王爷,有些事情您应该明白才是,开海之略朝廷得大头,但家父那会子在榆林,现在去了辽东,都需要银子,所以下官也没话可说,但江南也收益巨大,唯独北方一时间还见不到收益,您说咱们北方的士绅商贾们怎么能满意?”冯紫英苦笑。
忠顺王怎么能不知晓这些事情?冯紫英从没有轻视过这位王爷,看似贪财而又好玩,玩票,男风,甚至贪墨,干预司法,哪样都沾,但却能一直站稳,这可不是光靠和皇上是同胞兄弟这层关系就能行的,御史们可不会管你这些。
“就因为这个?”忠顺王意似不信,“即便如此,那也不必去地方上吧?哪怕留在翰林院里韬光养晦两年,不也就过了?”
“王爷,韬光养晦不适合下官。”冯紫英坦然道:“北地不满是再所难免的,但这也的确是一个现实问题,咱们北地的确从中没有得到多大益处,如果说一定要有,那也只能从辽东那边才能见出分晓,可是建州女真现在正处于上升势头,家父过去之后也感觉到压力很大,三五年内,我们对建州女真都还只能采取守势,……”
忠顺王微微点头。
他当然清楚辽东的局面,皇兄也是对辽东局面最关注的,建州女真蓬勃发展的势头,尤其是从努尔哈赤一统建州女真并向兼并海西女真发起攻势之后,皇兄就一直坐卧不安,否则也不会硬着头皮把李成梁撤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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