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容乃大 27(1 / 2)
总镇总兵向荣的中军大帐设于独暨山麓,一片坡度平缓高岗上。这里背靠丛山峻岭,面朝沟梁交错的紫荆山腹地,进可攻退可守,还能防止山洪泥石的冲击,堪称是一块难寻难觅的绝佳宿营地。
乌兰泰怒气冲冲走向向荣大帐时,见沿途哨兵盔甲鲜明军纪森严,比之乌总兵自己的云贵杂牌军不知强了多少倍,不由得暗暗钦佩向荣这莽夫治军得力,难怪钦差大人穆彰阿也对他格外,倚为肱股手足。
乌兰泰同向荣之间并非没有矛盾龃龉,也并非对穆钦差的偏听偏信没有意见,奈何如今战事吃紧,一切全凭部下的实力和战果说话。他的云贵兵虽然彪悍不羁,近年来也没少替朝廷东征西讨,却大多是对付少数民族起义,以及一些小股的边民流寇**,尽是些小打小闹的勾当;他乌兰泰有云贵大小土司相助,又有骑兵快机动,平定此类小规模叛乱自然得心应手。而向荣可不一样,向荣的楚军属于一支常备军,一镇二十四营足额足饷,大部分是火枪营,甚至还有一整个建制的炮营,向来是朝廷在长江以南所倚重的劲旅,加之参加了几次荆楚湖广地区大范围民变的弹压,具有打大仗恶仗的经验和底气,绝非他云贵草头兵能望其项背,所以乌兰泰虽有芥蒂在心,却总是故意容让向荣一头,在这次剿灭长毛匪中甘居其次。
乌兰泰生着一副典型的蒙古人相貌,高颧骨阔额头,一部胡须根根似铁,两只豹眼炯炯放光,看上去赳赳有力威风八面。他出生于蒙古贵族家庭,世居额鲁特部落世袭封地,当年祖上达理札雅王爷远征吐蕃有功,曾被康乾二帝钦赐贺兰山外的广袤草场为“御马圈”。从这一家族出来的子弟,几乎每一位皆是能征惯战的骁勇战将,乌兰泰也概不能外。自他走路外八字略带罗圈的小腿,即可看出他属于自幼长在马背上的优秀骑手,弓马娴熟不在话下。只是道光末年林则徐广州禁烟,引得洋夷祸乱以后,西洋火器逐渐成为战场主流,老祖宗弯刀大弓横扫天下的威势大减,倒令乌兰泰很是郁闷。
此番乌兰泰有要事欲跟向荣协商,因此不惜自降身段屈尊前来向总兵的中军大帐。心情急风急火,乌兰泰脚底下便难免大步流星。位在大帐外的一名小校做了个手势,想请乌总兵稍候,待他进去对向大人通告一声,被极不耐烦的乌兰泰伸手一推,就像只陀螺般地转向了别处。乌兰泰刚欲拔腿疾进,不防备那个一直如同宠物坠在他身后的人收势不及,腿脚磕绊在乌兰泰下盘,竟将后者拌得跌了一跤。
乌兰泰吃了跟头更加恼火,抬腿便冲着绊倒他的人踹去,口里咒骂连连:“没用的东西,走路不长眼睛吗?娘个毛,好狗不挡道,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那人挨了一脚仍旧唯唯诺诺陪着笑脸,可不正是乌府家丁出身的丘千总?
…………
“如老弟所说,已经抓到手的要犯给人骗走,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总兵向荣眯缝着贼亮的小眼睛,盯住乌兰泰问。
“唉。谁说不是?”乌兰泰一拍大腿嚷道,“全怪这头蠢驴没生脑子――他们冒充相府的小少爷和家将,这蠢货居然信以为真,痛快地便把那女俘虏交给人家带跑啦!”乌兰泰愤愤不平,对准丘千总的屁股又猛踢了一大狠脚。
“噢,幕后的主使人为谁?”向荣嘴里嚼着槟榔接着问。他头戴居家瓜皮小帽,帽正中嵌着一块晶莹碧绿的翡翠,身穿一件花里胡哨的锦缎长袍,丝质宽腿裤,这随便的装束在中军大营里十分不协调,使其望上去不像是一言九鼎的众军统帅,反倒像位富甲一方、养尊处优的大财主。
“还会有谁?自然又是那个刁徒李秀成在捣鬼!”乌兰泰没好气地答了一句,也不做谦让,大刺刺一屁股坐到向荣身旁的太师椅中,自怀里掏出珐琅彩鼻烟壶嗅了嗅,猛地“啊咭”一声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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