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诛心(2 / 2)
原来他竟在无意之中,为魏业这样的人,做了嫁衣,成全了魏业的心意。
他早无心做皇商,觉得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银子,想要大富大贵,成为天下商贾翘楚,也实在很难。
他心志从不在入朝,对魏子期的期盼,也绝不在此。
尽管天下人都以士农工商而轻视商贾,可魏业毫不在意,银子攥在自己手上,那才是实打实的,更何况他与寻常商贾本就不同。
他做过皇商,得过天子器重,又有秦昭举荐,他的女儿,还是齐王的心头肉。
有这种种因素在,魏业怎么会怕人家看轻他呢?
黎晏终于懂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明白,孙夫人是因何而死的了。
“你希望攥着广阳王府的把柄,是因为那时我年纪还小,你盘算不到我头上来,且不大真的敢在我身上动心思,至于秦昭,或许你从来都觉得,在皇兄的心里,对秦昭的态度,是矛盾的,所以你算计他,算计的肆无忌惮。”黎晏胸膛出起伏了一阵,很快又平复下来。
他两只手仍旧搁放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你十年不回京,十年没见过秦昭,阿鸾的身世,你也藏的极好,那是因为一切都没有到必要的时候。如今你过的富庶,虽不至于说天下首富,可你腰缠万贯,富甲一方,对外仍有生意拓展,且前景还不错,可以说,这十年来,你过的是顺风顺水,一路走的都是畅通无阻的,你不需要秦昭的帮忙,不需要秦昭的支持。可是如果有一天——”
黎晏后话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有那么一天,魏家栽了,魏业栽了,那么,那一天,就是一切真相公之于众的时候。
而魏业彼时没有算到,他会将真相打听的如此清楚,所以在魏业的打算里,是要以弱智的姿态,出现在秦昭面前,打秦昭一个措手不及,叫秦昭以为,他十四年前对不起魏业,十四年后,仍旧愧对魏业,该给魏业补偿,更该尽力的弥补魏家。
这种弥补,并不是他一两次的相帮,就算了的。
一辈子。
秦昭这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和内疚中。
他曾经那样喜欢过孙夫人,而孙夫人在他眼中,是难产过身,为了生下与他的这个孩子,香消玉殒。
魏业呢?魏业忍辱负重,把这个无辜的孩子养大,又那样娇惯着她,且魏业多正派啊,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却能够忍气吞声十几年,他再难的时候,都没有抱着魏鸾找到广阳王府去,直到他真的走投无路,才找上门来。
在秦昭的眼中,魏业是无辜的,更是可怜的,人前富贵的魏业,背地里忍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楚,而这一切,都是他带给魏业,带给魏家的。
秦昭一辈子,都不会放任魏业不管,更不会眼看着魏家,有朝一日,走向败落了。
真是好盘算。
黎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十四年过去,你对孙夫人,可曾有过一丝愧疚吗?你对阿鸾,又可曾有过半分怜悯吗?”
这话好像戳中了魏业的痛处,他眼中一痛,只是很快低下头,又垂下眼皮,敛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没叫黎晏看去半分罢了。
怎么可能没有愧疚,他早就知道,孙氏的一生,都毁在他手上了。
至于魏鸾……
抛开别的不提,魏鸾的一生,如果悲惨,那也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广阳王府的私生女,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好,她永远不可能认祖归宗,更不可能享受无边富贵。
然而这一切,跟黎晏,又有什么关系呢?
魏业是个要强的人,一辈子都要强,他绝不可能在黎晏面前表现出任何的自责和愧疚,黎晏也不是他的知心人,不配见到他心中最软弱的那一面,甚至于,黎晏是他的仇人,是他的敌人,至少在这一刻,是这样的。
当魏业再次抬起头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盯着黎晏看了很久很久,仿佛从不认识这个人,临了了,扬唇笑了,只是唇角的弧度,分明是嘲弄的:“殿下会对自己的棋子心生怜悯,心怀愧疚吗?”
他说着又自顾自的摇头:“殿下不会,世人都不会,可殿下却要求我会。殿下不觉得,这话问的太痴了吗?”
黎晏一口气倒噎住,险些没有倒过那口气来。
再次之前,他还心存侥幸。
也许,魏业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坏,不至于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可是眼下看来,魏业就是丧心病狂的一个人。
他做错了事,却抵死不认,至死都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
黎晏也笑了,是自嘲的笑:“的确是我痴了,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孙夫人心怀愧疚,又怎么可能怜悯阿鸾半分,在你的心里,任何人,不要说孙夫人与阿鸾,只怕连魏子期在内,都只是你随时可以利用,或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只要对你有所助益,只要能帮你完成你的野心。”
他一面说,一面摇头:“魏子期或许好些,毕竟你诸多子女中,也只有他,最出色,最有资格能继承魏家的家业,并且又不会作践了你半辈子的心血。倘或魏子衍争气些,恐怕魏子期,也就不过如此了,是吧?”
魏业抿紧了唇角,对此不置一词。
这种话,他没必要回答,而黎晏,分明不过是在泄愤罢了。
黎晏见他不吱声,也没兴致多与他逞口舌之争,只是冷下脸来又问他:“还有一件事,旺兴赌坊——魏业,王全带着秦昭家传的刀到赌坊入伙,此事,真的与你,无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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