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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煸好的豆角, 看起来色泽鲜嫩, 但其实已经炸透了,吃起来焦香脆爽。

舒宜将豆角盛出来的时候,高压锅的放气阀已经在呲呲地往外喷气了,黄铜色的阀门一边喷气一边被气流冲得来回转圈儿。

舒宜刚将蒸米饭的火拧得小了一点, 就听到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舒宜的心揪得越来越紧。

缓慢的、轻声的、带着几分疲惫的脚步声……虽然和二十年后的脚步声不太一样,但舒宜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 这个上楼梯的声音是属于妈妈的。

“汪汪汪!”

楼下邻居家养的狗叫了起来。紧接着, 舒宜就听到妈妈略带嗔怪的声音, “球球!叫什么呢?是我——”

小狗听到舒宜妈妈的声音, 果然不再叫了, 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委屈。

舒宜在厨房里再也待不住,三步并两步跑到门口, 一把拉开防盗门,“妈!”

就在此时,舒宜妈妈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 烫成波浪卷的长发、纤细瘦削的身形……舒宜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舒宜妈妈又上了几节台阶,抬头望向家门口, 这时候舒宜已经能将妈妈的脸看得很清楚了——眼角的鱼尾纹少了八成, 脸上的皮肤十分干净, 没有任何斑点,但是更黑了,想必是每天骑车上下班的时候被太阳晒的。

舒宜直愣愣地看着年轻时的妈妈,心中像是打翻了油盐酱醋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然而舒宜的妈妈却没有给舒宜仔细打量她的机会,刚走到门口,神色顿时就变了,“什么声音!你用高压锅了?”

舒宜妈妈一阵风似的从舒宜身边跑过,径直跑进了厨房里,啪嗒一声将煤气关上,高高提着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从厨房里出来,对着舒宜就是一顿教训,“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动刀、不能动火、自己在家谁敲门都不准开!你还用上高压锅了?你会用高压锅吗?你知道高压锅有多危险吗?用不对那可是会爆炸的!”

舒宜看到妈妈万分后怕的样子,顿时后悔自己思虑不周,连忙和妈妈说道,“妈,我会用高压锅,不会有危险的,开始呲气儿之后要把阀门放好,我知道的。”

舒宜妈妈又是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你会用什么啊?多少大人用高压锅一不小心都会爆炸呢……”

舒宜看着妈妈骂人的样子,顿感十分熟悉,相隔二十年,她妈骂她的样子竟然一模一样。

舒宜妈妈骂完一通之后,刚想喘口气,一扭头又看到舒宜摆在餐桌上的两道菜,茄子嵌肉是用大海碗盛的,满满一碗,干煸豆角也是绿油油一整盘。

舒宜妈妈一口气又差点没提上来,“你还做了菜?你——”

舒宜趁着妈妈新一轮的教训还没开始,连忙往舒宜妈妈手里塞了一双筷子,“妈,你先尝尝我做的菜。”

舒宜妈妈一脸不信,“你会做什么菜?”舒宜妈妈虽然这样说着,但手中被塞了一双筷子,教训舒宜的话也暂停了,一双筷子朝着茄子嵌肉伸过去,心想如果没熟的话她去回下锅。

“你这豆角要是没熟,吃了可是要中毒的,肉馅也是——”

舒宜妈妈将茄子嵌肉放进嘴里,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蓦地瞪大。

舒宜妈妈将茄子嵌肉咬开,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里面的肉馅,又仔仔细细地在嘴里嚼了嚼。干煸豆角也是一样,舒宜妈妈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下,干煸豆角有没有熟透。

在确认两道菜都是熟透的之后,舒宜妈妈的动作顿时一变,从小心翼翼变成风卷残云,又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几口之后,才放下筷子审问舒宜。

“这两道菜是你做的?”

“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

“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啊!又是菜刀又是热油又是煤气的,我不在家的时候,不是不允许你碰这些吗?”

舒宜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起身溜进厨房,“我看看高压锅能打开了没有。”

老式的高压锅就是这样,蒸煮完东西之后,是没办法立刻打开的,要等着里面的气慢慢跑出来,才能将锅盖打开。

舒宜去厨房看了看,发现锅盖暂时还打不开,顺手给妈妈拿了一个空碗过来,放在舒宜妈妈的身前,“米饭还要等一会儿呢,你先吃两口菜垫垫肚子吧。”

中午十二点吃午饭,晚上八点半才能到家,舒宜妈妈每次白班回家的时候,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这一点舒宜印象十分深刻,因此哪怕在舒宜自己的时间线里,妈妈在今天之前,已经退休多年了,舒宜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下一秒,舒宜清楚地看到了妈妈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之色,“米饭还没好啊,那就再等会儿吧。”

舒宜妈妈将筷子撂下,也不急着吃菜了——滋味这样好的下饭菜,不配着米饭吃,实在是有点可惜。

舒宜看到妈妈的反应,心中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已经成了一半儿,没准还是一多半儿。

片刻之后,高压锅能打开了,舒宜给妈妈盛了一碗米饭,也为自己盛了小半碗,细嚼慢咽地吃着。今天中午和晚上在小饭桌吃的两顿饭,舒宜都没有吃饱,如今自己做了合胃口的菜,总要吃饱之后去睡觉。

她现在可是长个的时候,舒宜根本不担心多吃会长胖,反倒是寄希望于多吃点多运动点,可以让身高比上辈子高上几公分。

舒宜虽然只为自己盛了半碗米饭,但是现在家里用的白瓷蓝花的碗个头很大,一碗米饭能顶得上那种精致小巧的碗的三碗。

舒宜妈妈看到女儿也动筷子,纳闷地问道,“你晚上没吃饱?”

舒宜嗯了一声,“今天一天都没吃饱,中午做菜的虾仁不知道冷冻了多久,一点味道都没有,虾线也没有挑干净。晚上的冬瓜汤,根本就是中午的清炒冬瓜又加水煮了煮,就是一道汤了,根本喝不下去。”

舒宜知道她如果和妈妈提在小饭桌要洗碗的事情,妈妈会觉得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有和妈妈说吃不好吃不饱,妈妈才会严肃对待。

舒宜妈妈下班后饿得前心贴后背,一大碗米饭风卷残云地就下了肚,两道菜也各吃了一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吃撑了,瘫在椅子上不想动。

但是听到女儿的话,舒宜妈妈一下子坐直了,眉头牢牢皱起,“你们小饭桌的伙食,不是和幼儿园的一锅出来的吗?”

舒宜点点头,“对啊,但是幼儿园的饭菜也就这个水平了啊。”

不用冷冻虾仁,难道还用几十块钱一斤的新鲜手剥虾仁?几百个孩子的大锅饭,一只只虾仁都挑干净虾线,后厨恐怕要累吐血吧!中午的炒冬瓜剩在大锅里,晚上顺手烧个汤,既方便又不浪费。

铁路子弟幼儿园的收费原本就不贵,无论是学费和伙食费,价格都很公道,在这样的价格下,幼儿园里的小孩子们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已经十分不错了。

舒宜妈妈转念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又觉得是舒宜自己挑剔了,“虾线没挑干净,你自己挑干净不就得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吃饱啊?”

舒宜问道,“我每个月在小饭桌吃饭,要交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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