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催命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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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大顺是个才从外地回来的驼夫,既他在渭河桥上见过孙乾干,这就等于是人证了。
孙福海还想往酒窖里冲来着, 陈淮安也生气了:“您就放心下去看, 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酒窖里若是没人,你二大爷我从此,可就和你翻脸了。”
孙福海冷冷看了陈淮安一眼,便带着孙家的族人们冲进后院,踢开酒窖的门冲了进去。
葛大顺对着外面看热闹的人朗声道:“昨儿我才打口外回来,过渭河桥的时候,亲眼见着孙小郎中背着他的药箱子, 陈家二爷为了多添他点儿诊金,跟他在那桥上扭打, 别不会是他在何处吃了酒忘了回家吧,孙郎中何不到别处找找呢?”
他重复了好几遍,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 言之凿凿, 谎话说三遍, 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罗锦棠记得,上辈子陈淮安是绑着石头, 隔着前后两个月, 把孙乾干和孙福海给沉到了渭河的淤泥里。因没有血也没有伤口, 倒是做的干干净净。
但这辈子不同,孙乾干是被杀死的,而且,照那血腥劲儿,陈淮安大约还分尸了。窖里万一有血,或者掉个指甲肉碎儿什么的,叫孙福海搜出来,可就麻烦了。
陈淮安才是杀人分尸的那个人,按理该怕的,该担心的,但他就那么稳稳的站着,两只修劲的大手负于身后,眉间波澜不惊。
莫名的锦棠就心安了。毕竟上辈子杀人越货,多少一二品的重臣都死在他那双修长力劲的大手之下。
虽只是个半吊子秀才,他能写得一手花团锦簇的好文章,也是文臣之中少数能使剑耍拳的,真正拼起命来,寻常人也近不得他的身,既他胸有成竹,那就真的是处理好了。
果不其然,孙家的人连砸带翻了半个时辰,把酒窖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孙乾干的任何蛛丝蚂迹。
毕竟有葛大顺那个证人,除此之外又再无目击者,孙福海带着孙家的人折回酒肆,盯着葛牙妹看了半天,道“葛氏,记得这个月的三百两利息,眼看就要到期了。”
一说印子钱的利息,葛牙妹又要瘫了。锦棠一力肘着她,才不至叫她溜下去。
“孙伯伯,您的医术我们全家人都感激,但只怕从明日起,我爹不能再请您诊脉了。”锦棠忽而声高:“有整日偷看别家妇人的时间,还是多关心关心孙伯娘吧,毕竟她也四十好几了都还膝下空悬,干儿到底不比亲儿,您也该体贴体贴她,您说呢?”
这一句中气又足,嗓门又亮,又还是当着外面看热闹的所有人说的,一下子,锦棠便把围观百姓们对于葛牙妹的注意力转到了孙福海身上。
渭河县的百姓都知道孙郎中的妻子生不出孩子来,会不会是他整日忙着偷看别家妇人,不肯在自家田里撒粮?
这样一个人面兽心,伪君子的郎中,谁家的妇人还敢到他的药房里看病去?
孙福海气的面色铁青,咬了咬牙,挥手道:“走。”
晚饭是锦棠做的,除了葛牙妹炖的大肥蹄膀,她还蒸了个桂花糯米莲藕,炒了个醋溜白菜,再取自家的酒糟和酸茱萸烧了几条渭河里的小黄鱼。
酒糟小黄鱼,整个渭河县,就数锦棠做的好吃,无它,只因她家的酒糟味道好。小黄鱼挂了粉,先下油锅炸,炸醉了之后再拿酒糟来烧,起锅时洒上腌过的酸茱萸,就是一道又酸又辣又开胃的下饭菜,满满当当的一桌。
等她从厨房把菜端出来,才发现原本一个劲儿在帮陈淮安做证的葛大顺居然已经走了。
葛大顺和葛牙妹两家子,为了儿女亲事吵过一架之后,已经有一年多不曾往来了。
锦棠烧了一桌子的菜,原本就是给葛大顺准备的,见他不在,只有个陈淮安坐在桌前望着她笑,白了他一眼道:“我大舅呢?”
陈淮安笑了笑,不语。
方才锦棠在厨房烧菜,他便一直在外头看着。
她是小酒肆里长大的女儿,干起活儿来干散利落,嘴上也不饶人的。
上辈子因为那点子贪酒的噬好,在渭河县她没少叫人骂过。果真重活一回能改变很多事情,她今天当是铆足了劲儿要替葛牙妹正名,照那些围观百姓们的反应,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孙福海身上,她娘俩的事当是没人会再提了。
不一会儿葛牙妹揉着发酸的膀子也歪歪坐到了桌子前,端起米饭来。
锦棠喜食酒糟,酸酸辣辣的,配着米饭最是开胃,一筷子还未挟进嘴里,就叫葛牙妹给打了下去,气鼓鼓翻个白眼儿,去扒白饭了。
罗念堂悄悄挟了筷子桂花蹄膀给锦棠,低声道:“姐姐,今儿多亏了姐夫。”
这孩子虽没有看到什么,但暗猜那孙乾干怕是没有善终。一条人命,他不敢相信,但没想到陈淮安真的就给压下去了。
“还有,以后只要娘不同意,我不会再给大房端吃的了。”念堂小声儿道:“我真不知道娘过的这样紧巴巴的。”
锦棠叹了口气,心说我此生最在意的就是你们几个,你们都平平安安,健康无事,也不恨我,我这一世才不算白活。
吃罢了饭,锦棠见陈淮安收整收整衣服,夹着本书就要往后院去,白了一眼道:“陈淮安,这非是你的家,回你家住去。”
陈淮安低头笑了笑,瞧那方方正正的脸,面色不白不黑,面部线条硬朗而又精致,端地是明朗又正气,可罗锦棠见过多少回他就是这样笑着,把那一个个内阁辅臣们干翻在地。
二十五岁入阁房,叫他撸下去,或者直接弄死的内阁辅臣们不下十人,个个儿都是文采绯然,能力出众,二十年寒窗一步一步考上去的大学士。
“娘,要儿子帮你蒸酒,还是去床上温课?”他这话是给葛牙妹说的。
厨房里葛牙妹正叮叮当当的洗着碗,高声道:“棠,给淮安打水洗脚洗脸,让他上床温课去。”天下间没有妇人会阻正当年的男子们温书的。
锦棠磨磨蹭蹭进了厨房,才吐了和离两个字出来,葛牙妹的烧火棍子已经追出来了。
还是罗念堂那点窄窄的小卧室。
锦棠把洗脸水一提进门,往床上一坐,剩下的事情就全是陈淮安的了。
上辈子虽说他平日里总不着家,可是但凡有一日想哄她上床,献媚讨好,小心殷勤,无所不用其极。伺候她就跟宫里哪起子没根的太监们伺候老太后似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只不过等床上哪点子磨人的事情贪完了,等她真正想跟他说两句家里的事情,想诉诉自己在家的苦,再劝他走走正道的时候,他的热情也就止了。
她喜欢用烫帕子蒸脸,他是男子手不怕烫,立刻就淘澄好帕子递过来了。等她揩好了脸,又捧了铜盆过来放在她脚边,等她自己脱鞋脱袜。
她习惯泡着脚涮口,他立刻就端了痰盂来捧着,等她涮完口吐了青盐水出来,稳稳的接着。
罗锦棠一看他这做小伏低的一套犹还没忘,忍不住耻笑道:“省省儿吧,咱们是早和离过的人,你便有那个禽兽的心肠,按理也不该发到我这个黄脸婆身上。虽说我也不过个黄脸妇人,比不上你京城里哪些莺莺艳艳们,可也有骨气,既合离了,就绝不肯你肯碰我一指头。”
陈淮安见锦棠不肯脱鞋,自已掰过她的脚来,褪了棉鞋,又替她褪着袜子。
你瞧他耐心老实的样子,分明笑着,点着头,但哪耳朵和哪颗心,早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罗锦棠不知为何又腾起火起来,再想想和离之后相府那些欺人的狗腿子,忍不住又是满腔的怒火,便要挖苦陈淮安几句。
“和离之后有一回我去茶楼听戏,听黄爱莲说你洗脚都要丫头顶着盆,夜里要宿,她还制了头牌名给你,看中哪个点哪个,可见后来你那阁老派头也是耍的够足的,怎的,如今还能跪得下去?”
话音未落,陈淮安已经撩起袍摆,跪下了。
“你终究与别个不同。”他淡淡道,试着水不烫了,便往她脚背上轻撩了起来。
是啊,到底没和她和离的时候,他虽有生母养母俩个家,但是并不曾住到哪一家去,与她单点着小院儿过小日子,家里只有她一个,虽说一吵架他就翻脸,冷冷冰冰,但俩人吃上点酒好的时候,也热热闹闹,恩恩爱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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