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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敢诱你,我杀了她。”
夜中,女瑶睡前含糊的话如炸雷般,轰在程勿耳边。
程勿骇得不敢动作时,一把反扣住她的手。他声音变冷,急切问:“你说什么,小腰妹妹?你要杀了谁?!”
但是女瑶没有回应他。她很信赖他,曾经她说她睡着时不许程勿挨她身;但这会儿程勿就抠着她手腕跟她说话,她仍呼吸平稳,睫毛垂垂,沉入睡梦中。程勿心中焦躁,他抓着她手臂想喊醒她问个清楚,但他目光落到姑娘的脖颈上——
那里始终用高领挡着,那下面有两个已经结了痂的大血窟。
那是女瑶最近才受的重伤。
程勿喉间哽塞,他手指颤抖,面孔一瞬因沉痛而扭曲。他泪光闪烁,那点儿疑问在他口腔中消散,惨然间,他再问不下去了。程少侠捂住脸跌撞离开女瑶的房间——就算小腰妹妹这话说的太狠,太像魔教妖女,太像他们教主那种不留情面的风格……可她到底因为他的缘故受了那么重的伤。
程勿哽咽:她都没有怪他,他怎么能怪她出身魔教,自来心狠如狼呢?
程勿站在长廊上,深吸口气,暗暗将心放回心房:我要改变这一切。我不要犹豫不决,我不要害了小腰妹妹……
后院中,喻辰受不了的喊声传来:“程少侠,你这裤子还洗不洗了?天快亮了啊!”
程勿顿时一个哆嗦,从自己的坚定信念中回过神。他脸色大变,精神高度紧张。他想起了自己丢人的梦,再想起女瑶对他的警告,他慌里慌张地跳下楼,快速窜入后院。喻辰真是个好人,都这样了还记得提醒程勿少侠……
次日女瑶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新一波的隐患她熬过去了,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开始。她坐起来,听着窗外鸟鸣声,发了一会儿懵。女瑶和程勿不一样,程勿刚进入一个武学初级阶段,需要每日练习;但武功到女瑶这地步,她很少晨练,她大多数时候,睡梦中就能自觉运转周身元气,从而练功。在落雁山上,女瑶有一张碧绿冰玉床,此床常年温凉,不伤人体,却因凉而逼得人自动运功去抗冷。她师父当年教她武功时,曾用这样的床强迫她身体适应这种时刻运功的节奏……让练武变成呼吸吃饭一样简单的事。
女瑶摸下巴,眼神向上飘:真想把这张床从落雁山上搬下来给程勿用。
但是程勿不肯做她徒弟。
这种亲传弟子的资源若是倾斜向程勿的话……日后她在黄泉下见到斩教各代教主,总是不好意思的。
所以程勿为什么不做她徒弟啊啊啊啊——
一颗收徒心始终在跳跃的女瑶下了床,她快速扎发后,便去隔壁程勿房中喊人练武。但是推开门,程勿房中一清二白,断无少侠身影。女瑶挑高了眉,心生欣慰:程小勿都知道早早起来自己练武了啊?
程勿这么乖,女瑶心中非常满意。她回到房中梳洗了一番,换上漂亮的衣服后,才下楼去买了几个包子。女瑶边啃着刚出笼的热包子,边往客栈后面的树林晃去。她耳聪目明,隔着距离就听到簌簌的树叶飘落声,想是程勿的功劳。
女瑶进入绿森树林后,没绕多久就见到了程少侠的身影。她目中亮了几分,看到树影婆娑,透明光线打在这里,周围像是一片碧绿的海洋。而在这一波波漂浮的海潮中,程少侠手中持一根竹竿,身形在浪潮中穿梭,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他灵敏而仪姿美,衣袍飞扬,轻飘飘落在地上时,眉目抬起,少侠清润的眉眼中,那种生气勃勃的朝气和自得,颇让人心动。
旁边传来鼓励声:“不错,小勿的素质还是很高的!”
是师徒四人中的大师姊陶华的声音。
女瑶走入了他们视线中,不光喘着气出汗的程勿看到了她,在一边指点程勿功夫的大师姊陶华也看到了女瑶。原来陶华自觉自家功法可以和别家并存,见程勿早上练武,她禁不住跟上来教一教。现在看到女瑶出来,陶华脸刷地一红:她还记得程勿不是她的小师弟,是跟着这位小姑娘学武的呢。
陶华镇定地跟女瑶点头打招呼:做人大师姊,再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师父,脸皮当然要从一而终地厚。
比起尴尬的陶华,落了地的程勿看到小腰妹妹纤瘦的身量从绿林里走来,他眼睛亮起。他不顾满头汗,奔了过去:“小腰妹妹!”
女瑶太喜欢他这种不自觉的凑近了。第一时间看到她,第一时间眼睛发亮,第一时间跑过来靠近她,眼巴巴地望着她……女瑶眸子弯弯,她有点理解师父收徒的心态了。可能就喜欢一个人那般亲热地缠着她,一刻都离不开她,哭着喊着要和师父在一起吧?
女瑶把自己买的热乎乎的包子从油纸包中取中,掰一点给程勿吃。她怜爱道:“饿了吧小哥哥?你这么用功,我给你送饭来了。”
程勿看着她葱绿的手指纤白,夹着一片包子肉,仰着脸眼见要喂他。他喃声:“小腰妹妹你对我真好。”
女瑶笑嘻嘻:“喜欢你嘛。”
她说的这么自然,程少侠耳根红了,却没有辩解,而是含着笑,低头就要咬下去。不想陶华为讨女瑶欢心,在后面补了一句:“小勿当然想好好练武啊。他跟我说,觉得小腰姑娘可怜,人在魔教身不由己。他要好好习武,打败那个可恶的魔教教主女瑶,把他的小腰妹妹从女瑶手里救出。”
程勿红着脸:“别说了啊陶姊姊!”
他是决定自己不要三心二意,以后绝对不要再想起那个女瑶来着……但这是他心里的目标,陶姊姊怎么都说给小腰妹妹听了呢!
女瑶:“……”
程勿看女瑶眉毛似困惑地扬起,似不解他为什么有这种想法。程勿硬着头皮解释:“我是觉得小腰妹妹有点凶啦……但我知道那是那个女瑶欺负小腰妹妹的结果。女瑶太坏了,我恨她!我要把小腰妹妹从她手下救出,小腰妹妹以后不要再受那个老女人的控制了。”
而他也不能一亲小腰,就想起女瑶的吻。
他不要三心二意。
女瑶:……我讨厌程小勿动不动说我是“老女人”。
女瑶手一顿,把已经送到程勿嘴边的包子肉收了回来,塞到了自己口中。她把油纸包一拢,一个包子也不打算留给程勿了。程勿瞪大眼不可置信看她,看小腰她鼓着腮帮子吃包子,她眼睛垂下不看他了。一口口咬着包子,面食的软香甜味在口中咀嚼,小姑娘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你背后说人坏话,不喜欢你练武是为了打败某个人,所以包子不给你吃了。”
“你怀着目的练武,我现在开始不喜欢你了。”
程勿:“……”
陶华:“……”
程勿扮起了脸,瞪着女瑶。但他再瞪,他那个头娇小的小腰妹妹也不理他了。她凶着脸的时候,哪怕稚嫩,也是很有架势的。程勿沮丧地垂下了头,郁闷地想怎么这样啊。他想讨小腰欢心,谁知道她一点都不喜欢。她还说不喜欢他了……
程勿操起他的竹竿,化悲愤为动力,重新跃入林中,踩上树木向上高攀,开始练武。
他形容太俊,身手好看,女瑶说着不理他,眼神却还是飘了过来。陶华在一边忍不住继续指点,女瑶一听之下,目光凝住了。她喃喃自语:“奇怪……这小玉楼的武功,怎么和我们斩教的某些路子很像?”
她盯着陶华,陶姑娘高挑清瘦,腰杆笔直,专注地盯着场中的程勿……女瑶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怀疑,她忘记了吃包子,只看着陶华,陷入了深思。
……
这边女瑶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可大可小的秘密,另一头,再过了半天后,夜神张茂才头痛欲裂地酒醒了。他坐在客栈床上,醒来的时候整个大脑发木,胀痛得厉害,浑身也没力气。
张茂沉着脸下床,给自己倒水喝,重新坐回了床上。他手撑着额头,记忆混乱,发生的事情在他的大脑中转得他很晕,时不时有一个美人笑容浮现,再时不时冒出一些类似亲啊抱啊之类的画面……张茂头痛欲裂,他呻.吟一声,只想以头撞墙去!
他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他两样都犯了,两样都犯了!
白落樱……他对白落樱做了什么……
“砰砰”,门敲两下后,自动推开,一张姑娘娇俏的面孔跃入了张茂眼中。张茂僵硬地看着白落樱跳了一下后,轻盈无比地从外进入他房中,还贴心地关上了门。白落樱看他那阴鸷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噙着笑,勇敢地走过来:“你睡的时间太久了,别的弟子都走光了,只剩下我留下来陪你了。我在外面听到里面有声音,知道你醒了,就过来看看。”
姑娘脸颊染飞霞,含羞带笑地垂眼看他。
张茂:“……”
她为何用这种眼神看他?!
张茂沉声:“有事么?”
白落樱:“……”
她扭过脸,用新奇的眼神打量如往常般脸若冰霜的夜神大人。酒醒后的夜神,煞气满满,再不是昨晚那个拉着她舞剑,抱着她亲她迫她的热情青年了。白落樱睁大明眸,她发现张茂一个崭新的一面了:哪怕他面上不动如山,但他有一颗躁动的心啊。
白落樱噗嗤一笑,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昨晚、昨晚……那么豪放的、热情的夜神,她还蛮喜欢的。虽然后续草草,但那是因为张茂酒量不行的缘故。她现在不怪他了。
白姑娘坐到张茂床头,她垂着头,露一段修长脖颈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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