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单刀守正(三)(1 / 2)
九月十五,月圆,天色明亮。这是禹州的一处宅院,大宅里面不掌灯,因此比外面更暗,比夜还暗。
里面当然有人,若是无人,怎么能知道它比外面还要暗,里面的人不多,起码没有昨天这里面的人多。
里面有两个人,就两个人,两个昨天也在的人,他们昨天在却不说话,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有些话有人不能听。
“五弟,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昨天跟大家一起说。”声音平缓有力,却不高。
“只是不能给天儿听到。”这声音很爽利却不粗犷,正是黄天土,而另一人,却是大哥林森木。
却见这林森木捋了捋下巴,道:“什么事情。”将手上的纸随手一抛。纸上写着“明日原处见。”
黄天土道:“你可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弃你们远走的。你又可知我以前到底是谁。”
林森木道:“我不知道,我全都不知道,但我信任你。”
黄天土道:“那就由我来告诉你。”
续光五十六年,黄天土还不是黄天土,他才十六岁,但他已经很有名了,不过有名的不是捕头黄天土,而是杀手林夺命。
那天是三月初七,是林夺命的生日,可他没时间庆祝,因为今天他要拿下他的目标的人头,一个尊贵的人头,朝廷里的左丞相吴汉钦,现在正是他如日中天的时候。
委托是一个带着斗笠穿着宽衣大袖衣服的男人给他的,这个男人很神秘,因为他脱下了这个斗笠,这身衣服就根本找不到他了,而且他应该嘴里还含着石头,这是最轻易改变嗓音的方法,虽然痛苦,但是有效,所以除非他找林夺命,否则林夺命根本找不到他,但他已给了一笔丰厚的预付,因此林夺命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委托,毕竟酬金往往比预付多几倍。
那时候林夺命很有名,但名气还远远没有到领这笔酬金的程度,所以林夺命就更要去了,只要解决了这次,以后酬金的标准就变成这次这么多了,他很兴奋,十六岁正是花钱的年龄,正是最喜欢很多酬金的时候,甚至比性命还喜欢。
杀手多用匕首,毕竟它携带方便,可林夺命是个奇怪的杀手,他只用刀,单刀,简单普通的单刀,甚至衙门里不入流的衙役,山间的山贼,拦路的土匪都能人手一把的单刀。不过他这次决定用匕首,跟其他的杀手一样。
他已经观察吴汉钦很久了,今天是第九十三天了,三个多月来,他终于确定每月的初七,吴汉钦都一定会去太子府邸,每每半夜才从太子府出来,而那个时候街上没人,护卫也不是很多,林夺命更是想好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果然今天也没有例外,时正傍晚,吴汉钦果然到了。林夺命掐时间掐的很好,吴汉钦到的时候,他恰巧路过太子府,他果然看到了这位老人。
就算已经看了这么多次,这个老人还是给林夺命一种很平和的感觉,没有一点左丞相的架子。他的发色偏灰,夹着不少白发,两鬓更是全部白了,脸上也看不出红润发福,反而干瘪瘪的似乎几天没吃过饭了,白色的胡子垂下来,老态龙钟,却能见到两眼炯炯发出锐利的光芒。九十几天的观察,林夺命确定这老人还真是跟样子一样慈祥和蔼。
林夺命咽了口口水,这可是事关自己生机的,不能像个刚出道的孩子,下不了手,呸了自己一声,也不停下脚步。
七拐八弯,林夺命就进了一处小巷子,跪下来在土里面滚了两圈,又用手抓起地上的黄泥在脸上抹一把,用舌头舔了舔脏兮兮的手,遮住被荤养出的红色,顺便撒了泡尿看了看自己的卖相,觉得实在十分合适,就转身出了小巷。
时间过得很快,跟流水似的。夜也沉了,吴汉钦已经从太子府出来了,跟来时步行不同,吴汉钦出门时外头已经有一辆马车停着,还有一人骑马在马车旁踱来踱去,显是左丞相的护卫。
那人跟吴汉钦一拱手,道:“大人,快上车吧,夜深了。”
吴汉钦道:“好。”说着就上了马车,看他手脚利落,想来年轻时多半习过武。
马车驶得很快,车轱辘一直作响,在宁静的夜里特别清晰。
驶到一半,却有声音传来,甚至盖过了车轱辘的声音。
车夫正想将马车速度慢下来,突然拐角就窜出一个人,那人脏兮兮的,身上都是泥土,嘴里叼着个大馒头,两只手上还分别抓着俩小笼包,正撞在马身上。
马禁不住嘶吼起来,人却一下飞出一丈多远。吴汉钦一伙终于听清楚嘈杂的声音,原来是被撞飞这小孩是个偷儿,半夜偷了几个馒头和包子,正被人追着,不想却撞马身上了。
后面追着的人都围着那小孩儿,带头的大概是苦主,正用脚踹着小孩,一边大叫:“叫你再偷,他奶奶的,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没被撞死老子也他妈的打死你个偷儿。”
“让开让开。”围着的人没把后面赶车的人当个事儿,毕竟这小孩儿是个偷儿那后头坐马车的也不算做错事,只管走了就好,却不想后头人偏要管这事,发出声音来了。
苦主头也不回,直接骂道:“**算个什么玩意儿,叫我让开,不会和这偷儿一伙的吧,信不信老子把你也打死了。”
骑在马上的人没有下马,居高临下道:“我是左丞相府左丞相贴身护卫吴天起,不是玩意儿。你们快让开,这孩子吴大人要过问。”众人听说丞相到此,有看他们派头确实不能算小,也就各自散开,苦主更是逃的飞快。吴天起见状露出笑容,却没看到他身后马车上吴汉钦已经带着两个护卫下车了。
吴天起转头想让吴汉钦再示意,却看到他已经下车,一个翻身,也从马上下了来。
吴汉钦慢慢走近那小孩儿,却见那孩子已经人事不省,嘴里渗出鲜血,脸上都是尘土,整个人蜷成一团,手上却仍旧紧紧握着小笼包,嘴里也不见放松。
他俯下身来想探探孩子的鼻息,吴天起却突然从旁窜来,一把扶起了吴汉钦。
“天起!你这是干什么!”吴汉钦竟似动气了,这是吴天起从未见过的,这老人,一直都是慈祥和蔼的样子。
但吴天起却一步不退,道:“大人,小心为上。”
“混账,这孩子都被撞成这样了,还怎么会害到我!”吴汉钦一把摔开吴天起的手。
“大人,他蜷成一团,正是保护自己不被撞伤摔伤,而且他看来也有十五六岁了,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杀了不少人了,不得不防。”吴天起丝毫不退缩。
那孩子就是林夺命,林夺命已经十六岁了,他也已经杀了不少人。此刻他最仇视的人就是吴天起,他恨不得将这姓吴的千刀万剐,本来以老人的善良,刚刚俯身探鼻息林夺命就可以窜起来用怀里的匕首刺进他的胸口,难得一次破例用匕首却还被被吴天起这混蛋给阻止了,林夺命心情实在是很不好,他更觉得用匕首加诡计的杀人方法实在是不爽快畅快,还是用刀一下割下目标的头颅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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