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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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悦汐摇了摇头,“这个我说了不算,端看菱侧妃是什么感受。”

段怀瑾沉默。

这时候,言诗云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段怀瑾和温悦汐相对而立,脚步略缓了一下,这才继续上前去,轻声对段怀瑾道:“母后让我来问殿下一声,说……是不是可以给菱侧妃准备丧事?”

段怀瑾的声音有些无力,道:“全凭母后做主吧。”

刚刚经过生孩子的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东宫里的所有人又都忙了起来,新生和死亡接连发生,还未来得及感受喜悦,悲伤就已经接踵而至……

消息传出,所有人都没什么意外,菱侧妃身子不好的事情,这是人尽皆知的,从一开始大家心里就都很清楚,菱侧妃大约是迈不过这道鬼门关的。

菱侧妃的丧事很快办妥,照规矩下入皇陵,而她的孩子顺理成章地由太子妃言诗云来抚养。

众人私下里都道,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那夏侯菱本来就缠绵病榻,没几年好活了,只是延挨等死而已,如今虽然死了,但是好歹嫁给了太子殿下,得以下葬入皇陵,受皇室后人香火祭拜。而且生下的这个儿子养在了太子妃的名下,名义上也算是嫡长子了,将来太子殿下登上皇位,那这孩子就占了一个先机。

若是再幸运一些,太子妃以后无法再有孩子,那这个孩子就成了唯一的嫡子,身份又是大不相同。而太子妃的处境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尴尬了,就算是养子,养在她的身边,时间久了,感情自然也就有了,就算她今后无法再生育孩子,旁人也不会议论什么。

这么一说,当初太子殿下决定纳那夏侯菱为侧妃倒是十分正确的。

而东宫之中,言诗云抱着怀中的孩子,神情温柔慈爱。她之前就已经想通了太子殿下为何非要纳夏侯菱做侧妃不可,为的就是让这个孩子来到自己的身边,而这也就意味着,其实太子殿下是认为自己不可能生育孩子了。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言诗云的确痛苦了好久,若太子殿下不是十分确定的话,应该不至于会这样做。也许当初,太子殿下和蔚王妃一起隐瞒了自己什么。

但是太子殿下纳夏侯菱做侧妃这件事情的确是为了自己,这一点她十分感激,所以对于这个孩子,她决心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养。或许,将来的后半生,自己都要与这个孩子相依为命了……

妙毒夫人离开的这天,温悦汐和段蔚予把她一直送到了城门外,见着温悦汐脸上依依不舍的神情,妙毒夫人不由含笑道:“你这孩子当了娘亲之后,倒是比以前多愁善感了很多,好了,我会时常给你写信的,有时间的时候,我再来看你们。”

“师父路上小心。”

“嗯,我走了,你们回去吧。”

看着自己的师父上了马车,温悦汐不由喃喃道:“想当年,我也是在这个地方跟你分别,随着师父一起离开的。”

段蔚予闻言伸手揽住了温悦汐,柔声道:“当初我是愿意放你离开,如今你想走却也走不成了。”

温悦汐闻言含笑偎进段蔚予的怀中,“我好不容易赖上你,怎么会舍得走?”

……

西域的夜风如此之冷,一到了晚上,外面便是全无人烟。

一座坟头前,有一男子席地而坐,手里拿着一壶酒,却并不喝,只盯着面前的墓碑,似乎看得出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

有脚步声缓缓接近,男子不知是没有察觉到,还是察觉到了并不愿意去理会,仍旧沉默着盯着面前的墓碑,并不回头去看。

有人在他身旁蹲了下来,身上传来淡淡的清香,这一刻他知道来人是谁了,但仍旧没有开口,也没有去看她。

“借你的酒一用。”女子的声音在这般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地清晰。说完这话,女子却也不等男子答应,径直取过他手中的酒壶,斜手倾洒于地下,看着那墓碑开口道:“一路走好。”

男子仍旧不说话,女子低头看他,“恨我吗?如果不是我帮着他们拿走镇魂珠,也许你哥哥就不会死。”女子说罢,目光又是转向旁边的其他两座墓穴,这是他父母的,她知道。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男子终于开口说话,声音缥缈,“我哥哥在临死之前跟我说,他终于解脱了,他很高兴。”

仿佛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一般,男子继续道:“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哥哥一直都很痛苦,他对我的感情也很复杂,他羡慕我嫉妒我,却也感谢我,也对我感到愧疚。他跟我说,就算得到了镇魂珠,他也不想要,因为活着对他来说太煎熬了,有了镇魂珠,无非是苟延残喘而已,他还是不能跟正常人一样,与其这样,倒不如死了算了。他死了,一了百了,却留下我一个人痛苦自责。我在想,是不是我没有照顾好哥哥,是不是我还没有尽力去找大夫帮他医治,是不是我太无能了……”

壬潭远越说,声音里的自责和痛苦就越是沉重,上官初容不由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死跟你无关,你自己也说了,他临死之前感到的是解脱,他定然不会怪你的。”

壬潭远感受到肩上的温度,心中一阵难受,这是多年之后,她第一次这般主动接近自己,“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距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近,而且还是大晚上的……

“我来看看你,我想,也许这时候你的身边需要一个人。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的话,我可以立刻离开。”

“你说得对,我这个时候确实想要有个人陪在我身边。”只是他对上官初容却再不能跟从前一样了,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相处?

壬潭远不再说话,兀自喝起酒来,而上官初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陪着壬潭远喝酒。

风是冷的,酒喝下腹中,却是热的,良久之后,壬潭远看向上官初容,“你如今跟他们……还有联系吗?”

一瞬间上官初容就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点了点头道:“偶尔有写信。”

见壬潭远不再继续问,上官初容兀自道:“其实自从他们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联系,直到后来昊黎的皇宫里进了一个妃子,是束方国君冲着镇魂珠派去的,我们这才有了联系。”

“镇魂珠啊……那个女人……蔚王妃她还活着吧?”一般人是用不到镇魂珠的。

“还活着,而且前不久刚生了孩子,是个女儿。”

壬潭远嘴角勾起笑意,却不知是苦笑还是嘲讽,“不敢想象,他那样的一个人竟然还会成亲生子。”

听到壬潭远这般语气,上官初容心中一沉,“你会继续找他报仇吗?”他的父母和哥哥也是因他而死,当然也包括自己。

壬潭远摇头,“我太累了,这些事情不想再去执着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和他的母妃也是受害者,我的父母也有错,这笔账算来算去,谁又能算得清呢?”

上官初容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起身道:“有些人有些事,便相忘于江湖吧。”

说罢,上官初容起身离去,刚走了没两步,身后的壬潭远跟了上来,“有些事情是该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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