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门户(一)(1 / 2)
镇虏卫城战事正值千钧一发之际,从许家庄堡营地数十里驰援的杨招凤及五千拨儿马军及时现身。清军虽勇,但毕竟鏖战日久,同样人马俱疲,不愿再与生力军陷入苦战。但闻清军大阵金钲号螺声响大作,见势不妙的清军主帅谭泰果断偃旗收鼓,选择了撤退。
城外马光春、周遇吉两部千余马军快速撵击,飞捷左营千骑也从城内穿出,合力追袭。不过清军带守迭退,井然有序,丝毫不留给明军破绽。
清国崇德元年,刚刚称帝的黄台吉决意彻底征服朝鲜,遂指派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等先破边墙攻打大明用以避免与朝鲜作战时明军在背后掣肘。数月征战,清军横行大明境内,号称“五十六战皆胜”、“攻克十二城”、“俘虏人畜二十万”,战果颇为辉煌。当作为主将之一的阿济格率军凯旋盛京时,受到了黄台吉隆重欢迎,甚至见阿济格神情疲劳不堪为之潸然泪下。
然而随后,黄台吉得知阿济格在撤军过程中一反常态,没有派精骑殿后掩护辎重、没有以红夷炮射击边境堠台虚张声势、没有预先在己方国境内屯积粮草致使军队挨饿,犯了一系列错误,致使明军敢于自后追击造成了清军伤亡,故而立刻批评阿济格“此与败走何异”,严厉处罚了包括阿济格在内的一众将士,乃至出征二十旗中有四名固山额真遭到撤职、十一名固山额真受到罚银及剥夺所有战利品等严惩,利用雷霆手段严明军纪。
有此前例,地位尊崇如阿济格尚且功不抵过,往后所有清军将领在带兵过程中,都格外注重退兵撤兵,以至于与进攻相提并论。谭泰是黄台吉正黄旗遗臣,耳濡目染更胜旁人,是以他退兵,周到谨慎,且战且退、退中有攻,等杨招凤与王辅‘臣带着援军抵达城郊,清军已安然撤出数里。
众军会合,王辅’臣望着城内外满目疮痍,叹息道:“我军来晚了。”
韩衮摇头道:“不晚,若无贵军现身,鞑子未必肯退。”
当下点计兵马,经历三日守城的无俦、飞捷左、飞捷右、长宁、忠贯等营相加只余马步军三千出头,算上五千来援的拨儿马军,总数八千。
韩衮一面命令兵士打扫战场,耐心搜集每一名明军将士的尸体掘土安葬,一面纠集后营随军大夫全力救治伤员。
杨招凤见到韩衮,与他相视而笑,道:“韩大哥,弟兄们到底还是顶住了!”
韩衮则道:“你回来便好。”
杨招凤目视身畔络绎往来搬运尸体、伤员乃至器械甲胄等忙碌碌的兵士们,说道:“鞑子此番退归退,心必不甘。宣府鞑子众多,后续或将大举再来,我军得早做计议。”说着抬头看天,“这两日雨势渐小,看来明后日就将完全停歇。这般有利于鞑子攻城。我军目前八千兵,九成马军,不便守城,继续困守镇虏卫不是明智选择。”
韩衮凝眉点头道:“你说的是,可是前线侯总管下落不明,我军还不能退。”
杨招凤道:“得做两手准备,那边继续派精锐斥候探查柴沟堡方向军情。镇虏卫这里,可同步拆除羊马墙、毁坏各处闸门,不给鞑子利用的机会,所有兵马亦要随时候着转移。”
韩衮答应一声,转而说道:“前日有斥候归城,言称卫城东北永加堡、新平堡一带有大片无主麦田的春麦待收。那里地处宣府、大同之间,无论如何都不能给鞑子收了去。倘若我军后续要转移,也需提前将春麦抢收。”
杨招凤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将士们劳累不堪,权且修养一宿,明日一早我就带人去那里清野。”
韩衮肃道:“鞑子虽败,却未远退,一切行事小心为上。”
是夜风雨稍歇,却有数骑自北面来,急急叫门,守军连夜叫起才卧下不久的韩衮。随后杨招凤等军官受令匆匆赶往节堂,只见节堂之上,韩衮一脸苍白。
“侯总管......在柴沟堡外遭到鞑子伏兵围困......已、已经以身殉国......”韩衮双唇发青,身躯僵直,“靖和中、一冲两营弟兄,皆随侯总管陷阵尽忠,无一苟且偷生......”
在场众军官闻言,个个如蒙锤击,呆怔愕然,节堂登时寂静无声。虽说侯大贵军的结局所有人都早有心理预期,然而当听到事实的这一刻,仍是无比揪心。
久之,周遇吉猛点着头,豆大泪水滚滚滴落,不住道:“好、好,真我大明英烈!”
杨招凤眼眶湿红,道:“侯总管的尸首何处?”
韩衮面有不忍道:“听北方逃来的溃骑说,侯总管被鞑子乱刀磔碎,只首级高悬长竿,由快骑持着,在堡外来回驰骋示众。”说完,短叹数声。
马光春沉着脸道:“柴沟堡呢?”
韩衮长长呼口气,回道:“适才叩门的正是从柴沟堡过来的兄弟。据他们透露,侯总管兵马被鞑子包围时,郝鸣鸾跪在孙传庭身前苦苦哀求直到吐血晕厥,都未能求得孙传庭出兵相助......”
才讲到这里,周遇吉咬牙道:“孙传庭也太不是东西了,侯总管此番孤军北上,全为了救他,他却恩将仇报,反过来见死不救!”他虽与侯大贵没什么交情,但爱憎分明、满腔豪气,听到这里,对孙传庭的行径端的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马光春冷冷道:“孙传庭眼中只有他自己,他不出去,是怕堡城不守,可他却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与侯总管联手奋起一搏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坐以待毙,终究难逃败局。”
韩衮接过话道:“正是如此,侯总管全军覆灭次日,鞑王阿济格率军亦到柴沟堡,数万大军围攻堡城,只一日,堡城便被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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