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说好(1 / 2)
官船上旗帜飘扬,来往船只莫不避开老远。
吴缯上了船就抱着点心吃起来,边吃还边想今天发生的事,他总觉得,姨母肯定也有参与其中。
想到这个,吴缯也吃不下去了,他叫来站在舅舅旁边候着的小莲,低声问道:“小莲姐姐,姨母是不是对翩翩有什么不满啊。我很久没听你说翩翩到绣庄卖什么刺绣了。”
“哪有什么不满”,小莲拿起一块玫瑰糕小口吃着,随意笑道:“顾姑娘兴许是不满意夫人给的价钱,早就不怎么来了。”
小莲对顾明月这一做法不置可否,却觉得夫人太过跟一个农家小丫头较真儿了,这次还听夏雪的蛊惑去叫郑彩葵办事,如果不是大爷让人给她暗中递了信,她在路上想好说辞并安抚住郑彩葵,这次夫人的脸可就丢大了。
吴缯见她发怔,就嗤了声:“本少爷不是傻子,你不说我也知道,小莲姐姐,你以后劝着姨母些,别让她和翩翩过不去了。这次要不是翩翩运气好,那过去她家泼鸡血的是俩二愣子,她现在会是什么下场,我想想都不寒而栗。”
“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怜香惜玉”,小莲心里也有些沉重,她想到夏雪凄惨的模样,虽然是夏雪咎由自取,但自己也推了一把,心中不愧疚是不可能的,便玩笑着掩饰心情,“奴婢记住了,回去一定劝劝夫人。”
这边,李度正和慧通闲聊,跟这和尚打了十几圈太极,他笑着不动声色道:“大师倒挺看重那个农家小姑娘,不过那小姑娘长得灵气逼人,本官看着也爱得紧。”
李度府里只有两个妾,且早已无了颜色,通房倒有几个,却都不是知情识趣之人,他早就有娶妾的想法,今日一见那小姑娘,他便起了心思,那么好的人儿,莫说农家里难找,就是帝京有些资产的人家也找不到。
李度想,自己虽不年轻了,可也不算老,再者老夫少妻也是一桩美谈,他把小姑娘以贵妾的身份娶进门,日后也会疼爱与她,岂不比她嫁给农家儿郎强?
至于自家外甥看来对那小姑娘太过关心,李度是完全忽视的,吴家什么家门,怎么可能让嫡子娶一个农家女做正妻?
让给外甥做妾?李度也没想过,他都活半辈子了,看见个顺心的不容易,外甥还年轻,遇见好姑娘的时候还多着呢。
但只这老和尚,看起来对小姑娘甚是维护,到时若是跳出来说两句什么谶语,他这妾恐怕就娶不成了。
慧通活了一大把年纪,又是从二十几岁就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在公堂时已看出这李度对明月丫头有些过于关注,此时听到他这般说,心里的猜测已经是百分之百确定了。
可是您虽贵为国公,却配不上明月啊,更何况您这都跟人家爹一样年纪了!慧通心里摇头,面上却笑道:“是啊是啊,贫僧也喜那姑娘一身灵气,这么好的姑娘,也需得哪哪都好的人来配。否则,只怕您,不是良缘…”
妈的,这老和尚真给他否定了!
李度想了想,直接问道:“怎么,大师觉得本官还娶不起一个农家小姑娘?”
小莲在吴缯那吃过一块玫瑰糕便又回来候着,只是还未走近就听见大爷这句话,她眼中顿时滑过苦涩。
前两天夫人还玩笑,说大爷房里想添新人,要不把她嫁给大爷,她这两天心中一直如鹿乱撞,每每想到大爷就忍不住想笑,可大爷已经有看重的人了吗?竟然还慎重地征求慧通大师的意见!
小姑娘?呵,她已经十九,成一个老姑娘了,大爷怎会看到眼中?
慧通看了小莲一眼,笑着摇头:“并非娶不起,只是李大人的良缘就在身边,还是莫做无用功。”
小莲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身边?”李度疑问,继而面无表情道:“大师的意思是,我若强娶那小姑娘,就是坏姻缘?”
“正是,还望大人三思”,慧通想了想又说道:“大人可是比那丫头大了两轮不止,人家的父母,能同意?”
李度真没觉得自己会被嫌弃,他问慧通,也只是想探探这和尚对小姑娘有几分看重罢了,谁想这老和尚直接暗讽他老牛吃嫩草!
“本官一向勤于锻炼”,李度拍拍有力的胳膊,不悦道:“何谈老?且…”
李度说着摆手,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何必跟老和尚掰扯?
李度不多说,慧通也不多说,这事反正成不了。
慧通回到大菩提寺一番洗漱安顿,刚做完晚课,就听小沙弥来报:“穆施主请见。”
慧通说请,便下榻隐有几分恭敬地站在一旁,不多时就见穆蕴脸上带笑的进来。
“施主笑意不散,可是有什么喜事?”慧通一面伸手请穆蕴坐下,一面亲自倒了一杯茶送上。
穆蕴接过也不喝,依旧只是笑,从听到暗卫报来的丫头是怎么对付那道士的,他就总是忍不住笑。
果然是爷的丫头,就算没我这些安排,她也能安然度过这一险!
“对了”,穆蕴突然就不笑了,看向慧通,“爷的丫头是很好,但你也没必要那么不含蓄吧?怎么着,据说你跟许多人都说翩翩有佛缘,想度她出家是怎的?”
“爷也是精通佛经的人,老衲这不是想教顾姑娘念些经文”,慧通十分真诚道:“免得日后您嫌弃姑娘和您谈不拢啊。”
他们这爷薄情的很,慧通可不希望以后明月年老,被爷厌弃,现在就让明月熟悉爷喜欢的东西,日后两人共同话题那肯定多,便不会轻易被新红颜所代替。
虽然说如今他们二人命格连得很紧,但人心险于山川,谁又知道以后会怎么变?
慧通身为出家人不能娶妻,却分外同情女人,像今日那李度,夫妻结发恐怕有二十载,还想娶跟他女儿不相上下的少女为妾…虽然让人齿冷,贵族巨家,此等情景却并不鲜见。
不过明月一生鸿运,便是日后这爷娶了妾,恐怕也依旧是家庭和睦顺心顺气。
穆蕴看不出老和尚平静的面容下在琢磨什么,他冷声道:“翩翩还小,你少拿这些劳什子污她耳朵,再一个,爷和翩翩哪哪都谈得拢,就不用你老和尚操心了。”
慧通抽了抽嘴角,决定不把那李度的打算告诉爷,还是着急一些好,着急了能磨磨年轻气盛啊。
慧通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这位长大的,那些手下们可能觉得爷沉稳有谋略,讲起经来他老和尚都没法比,但在他眼里,爷还没经历过岁月风霜,再沉稳也透着气盛。
穆蕴是听过属下报告过来的,这时想到让他自豪的丫头,他又忍不住问起慧通今天的事来。
慧通疑惑不已,爷那消息不比到他这来亲自问灵便?
他哪里知道,穆蕴急急过来,就是警告他不要对顾明月灌输些什么看透红尘的思想,而此时却又带着炫耀之意了。
穆蕴离开大菩提寺,眼角眉梢的笑意还盛得很,走在不甚明朗的月光下,他突然就特别想见到翩翩。
顾明月放下绣针,刚想吹灯睡觉,就听到窗棂被轻轻叩响,她皱眉,确定不是错觉,便有些无奈道:“请进。”
窗户一开,穆蕴翻身进来,笑问道:“翩翩,已是子时,你怎么还未睡?”
“我睡了谁给你说请进啊?”顾明月起身,拉上窗帘,以免被家里人起夜看到她这屋里多出一个人来,转过身问道:“穆大爷,您大晚上又跑来,为的什么事?”
穆蕴十分愉悦,张开双臂就想把丫头抱在怀里。
“有话说话”,顾明月闪身躲开,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到穆蕴露出黯然神情,她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随即忙轻咳一声掩饰,“今天夏小姐在公堂上,可是放狠话说,含彰,定会把我们这些逼她的人折磨死呢!含彰,你们关系很不错哦?”
话说完,顾明月有种朝自己嘴上打一巴掌的冲动。
穆蕴闻言,浑身的愉悦气息更加明显,他一手撑到桌面上,倾身盯着顾明月的双眼:“翩翩,你身上好像有点酸酸的味道。”
“你别东拉西扯”,顾明月忙抬手喝茶掩饰,很快恢复镇定,正色道:“说真的,夏雪如果去找你,你不会帮她吧?”
“帮她?”穆蕴顺势坐在对面,撑着下巴,对顾明月优雅一笑,“若不是有爷的手笔,她的底细能这么快露出来?”
无意识中,顾明月的心中莫名一松,从县衙回来,她就总忍不住想到前世穆蕴那些赞扬夏雪贬低她的话,心情十分不爽,若不然也不会刺绣到这么晚。
“你都做了什么?”上次穆蕴把她从土匪手里接住,顾明月就已隐隐猜到这人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穆蕴对顾明月根本提不起防备心,一不留神就把他在背后的布置,如何对夏雪怀疑,如何派人跟着夏雪,如何让人反间线人,如何让手下在容德绣庄门口泼鸡血说得详细而又清楚。
顾明月听完,半晌无语。
穆蕴被她的安静弄得有些不安,双手伸过去握住她的双手,声音低沉道:“翩翩,我把什么底都交给你了,能把我早就想说的一句话说出来吗?”
顾明月压下心口的震惊,看向他道:“什么话?”
穆蕴从来都不知不好意思几个字怎么写,但在翩翩跟前,他却总是很轻易地就心跳失衡,借着刚才的那阵冲动,把她的手捧到唇边,他直接道:“爷心里有你,翩翩,你能接受爷吗?”
顾明月蓦然移开与他对视的眼睛,虽然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人不过两天时间,但从把穆蕴当成普通朋友对待时,她就已经开始对这个前世把她害得凄惨无比的男人渐渐敞开心扉了。
在许县待的那半个月,她更是时不时就想起穆蕴。
可是想到前世自己在穆蕴家过的日子,还有他那一打妾室,顾明月就怎么也点不去这个头。
察觉到手背的湿热,顾明月忙把手收回。
“翩翩…”穆蕴心中一顿,浑身的愉悦气息霎时消失殆尽,“为什么?”
他的声音干哑无力,仿佛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全身的精力。自从那次中秋,穆蕴在顾明月面前就是一幅爱玩笑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是他的心底有预感,翩翩不仅不喜欢他,还正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讨厌着他。
今晚的直言心事,是他没打算却又早就想说的。
顾明月沉默,穆蕴这个样子,她心中竟然也不好受,两天里让自己排除这个人的暗示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的心思,我在朝霞山就知道了”,顾明月看着桌子上的茶壶,心中正纠结着说与不说,就听穆蕴沉声道:“拒绝的话我不听,这辈子,你顾明月只能嫁给我穆蕴为妻,愿与不愿,爷都娶定你了。”
这一刻的穆蕴,似乎与前世那一个总是以强硬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的他重合了,顾明月却不像前世那样惧怕,她愣了愣,随即好笑又好气:“你能听我把话说吗?”
穆蕴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眸,一下子又变得温顺至极。
顾明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忘掉前世,和穆蕴走下去,可她心底,却真真实实的被此人打上了一个怎么都去不掉的烙印。
“我…”,她深吸口气说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你把我娶了当妾,整天欺负我,你还有一院子妾室,也经常欺负我。那个梦特别真实…”
顾明月话还没说完,已经恢复活力的穆蕴就笑道:“翩翩,你心里早就有我了吧!傻丫头,你就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舍得你做妾?娶你一个就够了,我又怎么可能再弄一院子女人欺负你。”
他说着起身,在顾明月额头上亲了一下:“既然你早就喜欢爷,爷明天就来下聘,等你一及笄我们就成婚。”
“等等”,顾明月推开说话流畅一点艮儿都不打的穆蕴,“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好”,穆蕴连忙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笑道:“你慢慢说。”
顾明月张口,刚才的话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沉默片刻只道一句:“我不敢相信你了。”
穆蕴脸上的笑意敛去,郑重道:“翩翩,你因为一个梦就一点机会都不准备给我吗?我可以对你发誓…”
“打住”,顾明月抬手,“我不相信誓言。穆蕴,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吗?万一那是我们的前世呢,今生虽然我们相遇的时间地点都和前世不一样,但谁能保证,最后不会又走向前世的老路?”
“我,我能保证”,穆蕴说道,眼神灼亮,“翩翩,日后我若负你,就让我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能翻身。”
“你别说了”,顾明月急急打断,穆蕴却坚持说完,缓缓笑道:“你心疼我!”
顾明月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说心疼确实有一点,更多的是,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完全打开前世的心结?以后和穆蕴更近一步,会不会对他更苛求?所以根本不愿承受他的任何誓言。
而现在,穆蕴的浓厚情意,她又感受的清清楚楚,顾明月本就喜欢他,心底怎么能不蠢蠢欲动?
顾明月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看着眼前的难题,对上他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时,不由微微躲开。
穆蕴尝试着再次握住她的手,顾明月没有躲开,她看着穆蕴道:“咱们先悄悄往来,什么下聘的事以后再说。”
穆蕴简直欣喜若狂,点头道:“我听你的,那翩翩,以后我能经常白天来看你吧,我总得先和你家人熟悉熟悉。”
顾明月:…
“可以”,她想了想道:“只是你不要太勤快,我爹娘会怀疑的。”
要的就是让他们怀疑啊,穆蕴心里暗笑,面上诚恳点头:“正是,万一到后来你觉得我缺点太多再不想嫁我,顾叔顾婶岂不是很遗憾。”
“你这话到底是贬你自己还是夸你自己呢?”顾明月笑道,对穆蕴那种高兴地要上天的样子表示万分无语,只希望她这个决定没做错,以后能渐渐打开心结,和这个人携手走完一生。
“贬我呢”,穆蕴笑道,“翩翩,我心里真高兴…”
“翩翩?”这时外面突然响起顾攀的声音,“你怎么还没睡?还在刺绣?”
“没有啊爹”,顾明月忙扬声答道,“我在看话本呢,马上就睡了。”
“别看了,费眼睛”,顾攀的声音又近了些,“小孩子熬夜不好,睡吧。对了,这都后半夜了,你饿不饿,爹给你煮一碗燕窝去?”
“不饿”,顾明月起身打开房门,父亲正披着一件外衣站在门口,她道:“爹,你回去睡吧,我就睡了。”
顾攀往屋里看看,刚才他恍惚听到有什么人和闺女说话的声音,现在没看到什么,他也就放下心来,点点头,交代一声“早点睡”便背着手回房去了。
顾明月刚关上门,背后就靠过来一个温热的胸膛,她一把将人推开:“穆蕴,我不是愿意和你往来后便会任你动手动脚的女孩子,你给我老实点。”
村里的大娘婶子们平时爱说谁家姑娘不检点,刚定亲就和未婚夫在背地里拉拉亲亲,那时她听着好玩,穆蕴这前后的转变却让她明白,天下男人一个样,当他们确定女子的心意后,就开始无顾忌地动手动脚。
更甚至,有些见到姿色好的女子,又自恃容貌才学的,第一面就能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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