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前山遽已净(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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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鞅满意地微微一笑,说道:“阿爹老了,赵家以后如何,就要看你们的了。青青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要学会看人,也要学会用人。为将者,需勇冠三军,然为帅者,需知人善任,智勇双全。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赵毋恤这会儿死心塌地地看着父亲,心中那种崇拜敬仰之情,虽自幼便有,但长大之后从未如今日这般明确,想想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比起父亲来,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当年赵鞅年少之时,父亲暴毙,他扛起赵氏的重担,被中行氏和范氏等人逼迫压制,处处为难,从三军佐领,到出使周王室,那时的政局之险恶,群狼环伺,都虎视眈眈地等着他出错,他却在那般困难的条件下,一步步杀出一条血路,逆袭而上,终于将赵家带到今日傲视群雄的地位。

而他如今要接手的赵家,比赵鞅当初不知要强出多少倍,越是如此,他的压力也就越大,昔日的荣光,都成为他继续向上的压力,正如赵鞅所说,他若不能放下那些所谓的面子,低下头,日后的成就终究有限。

就算这次要低头,向自己的侄女,终归也是赵家自己的事,可若是就这样让青青心怀芥蒂地离开,于他于赵氏,都是一次无可估量的损失。

赵毋恤看清了这一点,终于认识到自己这几日来的所作所为何等幼稚,这次再认错时,当真诚心诚意,赵鞅也看出来他的醒悟,老怀安慰,便不再为难他,放他离开。

这次一出去,赵毋恤便直奔青青的住处而去,刚走到半路,忽地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转回头去正院自己住处换了身素服,去了配饰,一身简装,布带束发,收拾得极为朴素清淡,又让人备了些香烛贡品,这才带着一起去了青青那边。

青青这几日足不出户,大部分时间都在配药制药,做好的药膏药丸药散,都交给了赵无忧。她原本都是用草药疗伤,制药一技并不熟练,倒是趁着这次机会,跟着赵氏族中的医师一同研究炼药,受益匪浅。

她深知这类外伤药对于行军打仗的重要性,寻常药草熬制费时费力,携带和使用都不方便,若是制成药膏药丸,外敷内服,不但见效快,而且易于携带使用,能够大大地减少士兵的伤亡率,可谓兵家重宝。

其他的药方她尚未研究,就这些自己用惯的外伤药,她上次就曾与扁鹊说起过,两人也曾在龟甲龙骨中查找了不少制药方子,最后才定下这止血散、金疮药、生肌膏等几种成药方子。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赵家竟会有《神农本草经》的龟甲残片,虽残缺不全无法使用,却一直是家主才掌握的传家宝之一,她交出了药方,赵鞅一眼便看出出处来历,由此联想到卫国玄宫之事,终于猜出是她和孙奕之得到了玄宫秘藏。

赵毋恤奉命而来,还没进门,便已闻到了浓重的药味,一想起青青手中或许就有《神农本草经》,想到那些可以让人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就忍不住心潮涌动,恨不得能立刻就从她手中挖出玄宫秘藏所在,将那些属于赵氏先祖的宝物尽数搬回赵家。

青青听得叩门声,便让人前去开门,结果一见是赵毋恤带人过来,便忍不住皱起眉来,问道:“小叔今日过来,可有要事?”她素来不懂得迂回说话,对这种不待见的人,压根就没什么招呼的打算,一张口,便是要撵人的口气。

赵毋恤嘴角抽了抽,好容易才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我是来拜祭下哥哥和嫂子,顺便看看你。”

青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觉他今日打扮得格外素净,倒像是有几分诚意,便点点头,说道:“小叔有心了,多谢!”

赵毋恤见她如此冷淡,忍着心底的不满和怒意,让人将贡品送进屋里,青青在正堂当中亲手布置的灵位,便是为了方便她每日拜祭爹娘,她自己则住在厢房之中,其余的房间大多放着她的嫁妆。

孙奕之送来的那些聘礼也在其中,甚至大部分连包裹都未打开,就是为了方便日后带走。

这地方,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暂居之所,就算比之客栈也相差无几,故而她也没要韩芷给她陪的丫鬟奴仆,省得人多口杂,泄露了她的秘密。

毕竟,她经常要乔装改扮出门,若是身边到处都是丫鬟奴仆,又如何能保住秘密?

赵毋恤亲手摆好了贡品,点上香烛,恭恭敬敬地跪在灵前,朝着赵戬夫妻的灵位拜了几拜,最后方才说道:“十九哥你放心,小弟定然将青青视为己出,代你照顾她,绝不让她再吃苦受难。”

青青在一旁默然而立,等他说完起身之后,方才冲他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小叔关心,只是青青习惯了山野村居生活,小叔这边的富贵日子,青青怕是消受不起。小叔的心意,青青领了,至于其他,还请小叔不必费心,我自会处理。”

若是放在以前,赵毋恤定然认为她这样是故意损他面子,防备与他,可经过赵鞅的一番教训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错误,这会儿非但不恼,反而满怀欣慰地说道:“青青这般能干,你爹娘泉下有知,也定当为你欢喜。小叔以前只想着要好生照顾你,并未问过你的想法,反倒让你不高兴了。以后你若有事,尽管派人来找我,你愿意做什么,小叔必当全力支持。”

青青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见他眼神明亮,神色凛然,并不似作伪之态,倒也不为己甚,点头说道:“如此便多谢小叔了。”

“何必言谢?跟小叔还客气什么?”赵毋恤拍拍自己的胸脯,朗声说道:“你放心,小叔已经明白你想要什么,过两日便让你小婶过来给你添妆,让她帮你看看嫁妆,若缺了什么,便让她给你置办。”

他绝口不提龟甲之事,只是又去看了看那些制药的医师,对青青更是大大地夸奖了一番,说得青青满腹疑窦,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叔今日为何性情大变,对她好得都快让她发腻了。

好容易送走了赵毋恤,青青只觉得比自己练了一整天的剑还要累,他说了那么多好话,明显是来跟她修复关系,可前几日他还一脸的鄙夷愤怒,对她的不识好歹恨意满满,忽然之间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她实在难以接受,却又想不出,他还能算计她什么。

她上次当着赵鞅的面,对离锋不理不睬,视为路人,显然已彻底伤了离锋的心,这段时间再未打听到离锋的消息,也不知他是否回秦国了。

毕竟,这里是赵家的地方,青青自己都是暂住,最近又多了那么多医师在此与她交流制药心得,出入不便,她也没去找孙奕之留下的暗桩,只是偶尔晚上还是会出去一趟,确定易倾和石飞的住处和行踪,免得这两人在她能够出门之前便回了越国。

她却不知,易倾此番惨遭暗算,又死了弟弟,根本没想着能够全身而退,若是不趁着这个机会,牢牢地抓住秦国这条救命大船,此番出使晋国当真是亏得大了。

更何况,要收回那些越女,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易倾这几日都忙于善后,根本不曾注意到,青青在暗处对他们的窥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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