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罗刹昙花(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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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季】

2006年9月28日,下午16点13分。

罗刹之国。

大雨如注。

电闪雷鸣。

黄宛然从中央宝塔顶上坠落,自由落体了数十米之后,在顶层平台上粉身碎骨。

童建国、林君如、伊莲娜、玉灵、小枝,在塔底目睹了她最后的表演,并为她打出人生的最高分。

鲜红的血被雨水冲涮,奔流着倾泻下大罗刹寺,顺着无数陡峭的石头台阶,挂出一道死亡的瀑布,直至冲入古老的广场,浇灌每一寸布满尸骨的泥土。

没人敢走到她身前,模糊的脸庞和扭曲的身体,在死后经受神圣的洗礼,一朵朵红色的水花绽开,是否她坟头不败的野花?

昨晚,她没能将唐小甜从死神手边救回,今天她自己进入了死神口中。

黄宛然是第六个。

五分钟后,钱莫争搂着十五岁的秋秋,颤栗地从塔内下来了。他们早已浑身湿透,飞快地冲到雨里,扑在黄宛然破碎的身躯上。

钱莫争将她的头轻轻捧起,仿佛一下子轻了许多,他低头吻了黄宛然的唇——还保存得完好无损,口中喷出的大量鲜血,就像最鲜艳的红色唇膏,令她依然妩媚动人,仍是十七年前香格里拉最美的医生。

她的唇仍然温热,灵魂还不愿轻易离去,缓缓地纠缠在钱莫争嘴边,梦想与他融为一体。

而秋秋将头埋在妈妈怀里,所有的肋骨都已粉碎性折断,使得身体软绵绵的像一张床,她的泪水打湿了床单,只愿永远裹在这张床里,再也不要分离半步。

“妈妈!对不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十五岁的少女抽泣着,但任何语言都是那么苍白——妈妈是为了救她而死的,不幸遭遇了雷电之灾,只因为她的固执和冒险。她无法宽恕自己的冲动,只剩下一辈子的内疚和悔恨,并且永远都无法偿还。

昨天清晨刚刚失去“父亲”,几分钟前又失去了母亲。短短三十多个小时,她从家庭完整的富家女,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崩溃,对自己而言已是末日?

秋秋闭上眼睛任大雨淋湿,耳边只剩下哗哗的雨声,黑暗里见到妈妈的微笑。

几秒钟后,一双手将她拉起来,拖回宝塔内躲避雨点。那是童建国的大手,温暖又充满力量,将女孩紧紧搂在肩头,不再让她看到母亲的尸体。

天空又闪过一道电光,钱莫争绝望地抱起黄宛然,缓缓向顶层平台的边缘走去。脚下的血水几乎都被冲干净了,只有某些残留在雕像间的血潭,还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庞。

“小心!”童建国把秋秋交给林君如,立即冲到钱莫争的身边,“你要干什么?”

他仍面无表情地走了几步,才一字一顿地回答:“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你要抱她下去吗?这太危险了,那么大的雨,那么陡峭的石头,你自己都会送命的!”

“我不怕。”

钱莫争回答地异常平静,这让童建国更加着急:“我不管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反正我不能让你这么送死。”

情急之下他张望着四周,视线穿过茫茫的雨幕,落到四角的宝塔上。他马上拉住钱莫争的胳膊,大吼道:“快跟我来!”

钱莫争只得抱着死去的黄宛然,跟着童建国来到西北角的宝塔内。他们钻进狭窄的塔门,里面是个阴暗干燥的神龛,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

“就把这里当作她的坟墓吧。”黑暗中童建国无奈地说,“让她与天空近一点。”

钱莫争颤抖了片刻,便放下黄宛然的尸体,又有两行热泪滚落下来,深呼吸了一口说:“再见,亲爱的。”

他和童建国钻出洞口,随后从周围趴了些碎石头,迅速地把洞口填了起来,整座宝塔就此成为坟墓,矗立在大罗刹寺顶层的西北角,最接近那个极乐世界的角落。

大雨坠落到他们眼里,钱莫争仰望高耸入云的中央宝塔,最高一层已被雷电劈毁,由十九层变成了十八层——地狱减少了一层,但并不意味着罪孽可以减少一层。

正如悬疑也不会减少一层。

顶层平台的下面一层。

悬疑在继续。

“世界上最快的速度是什么?”

“光速?”

“不,是念头的速度。”

手电光线再度熄灭了,地宫仅存的狭小空间里,顶顶就像站在舞台上,用磁性的歌声划破黑暗。

“念头?”

叶萧疲倦地靠着壁画,心里“咯噔”的颤了一下,他和孙子楚还有顶顶,仍然被困在壁画地宫内,残留的氧气已越来越少,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游戏,躲进封闭的大衣橱里的感觉。

“念头会支配你的动机和因果。”

“你现在的念头是什么?”

“命运——”近得能感受到她口中呼出的气息,带着微微的颤动,“命运让我来到罗刹之国,发掘尘封的秘密,窥视自己的灵魂。”

“不单单是你,还有我!”

沉默半晌的孙子楚突然插话,语气却消沉而低落,与平日的生龙活虎判若两人。

叶萧也补充了一句:“没错,我们所有的人,只要踏入这座沉睡的城市,都将看到自己的秘密和灵魂。”

“只要对你的念头稍做分析,便可了解自己充实自己爱自己。”

顶顶一口气连说了三个“自己”,仿佛感受到了谁的痛楚,也在隐隐刺痛自己的神经。

“也许吧。”

“对于一个想深度找到自己的人来说,念头很重要!”

她最后又强调了一句,然后站起来打开手电,照射着叶萧和孙子楚的脸。

他们俩都用手挡着眼睛,孙子楚低声道:“省着点电吧。”

“省到我们都成为枯骨吗?”顶顶忽然怔了一下,抬头看看昏暗的天花板,脸色凝重道,“你们有没有听到?”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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