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欲把西湖比西子,清蒸爆炒总相宜(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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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挑眉:“有你这么雄浑的中微子么。”

撇下两位相声演员,今昭又看起热闹来,房东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在另外一条廊桥上,和酒吞童子以及之间见过的首领天使卡麦尔在一起。

酉时终于开宴,那些初坐啊看菜啊开胃啊统统撤下去,今昭觉得兴奋极了,扯着青婀的胳膊坐不住。

果然箸山摆上了桌子,众人纷纷架上自己带来的筷子,性急的站起身来四处观望,慢性子的还在用帕子擦着筷子不肯放上来。清平馆众人的筷子一色乌木,方头圆脚,只是有的镶着玉,有的镶着银,每把筷子的镶嵌上,都刻着名字,今昭手里这一把镶着暖黄玉,梅花篆的今昭二字。她也伸着脖子看了看周围的吃客,也有乌木镶金的,也有湘妃竹镶玉的,青婀指着酒吞童子:“你看他手里红木玛瑙的,玛瑙那个造型,真是猥琐。”

斗箸之后,头一道菜,就把今昭吓着了。

生鱼片,鱼还半活着,不时抖动一下。除了陈清平和朱师傅,没有人动筷子。

第二道菜是清水树叶炖驼峰,一听这个名字,今昭就觉得,也可以pass了。

接下来是草熏象约,象约就是象鼻子,象鼻子上肌肉群极为丰富发达,今昭本着对这种山珍大菜的敬重,尝了一口,果然肥美劲脆,看看这么多人在吃,她低声问朱师傅:“这得多少象啊?”

朱师傅莞尔:“没事,这是年兽从各个时代各个地点捕捉的,不会影响野生动物种群发展的。”

今昭默默给除夕之夜见到的那个年兽和他的族群点了三十二个赞。

接下来几道菜,非煮即炖,要么就是生的,今昭有点审美疲劳,连连pass了几道菜,直到熟悉的金齑玉鲙上来,她才重返战场。

不仅是她,蔓蓝也十分欣慰:“总得是隋唐开始,饮食才合口味些。”

随着莲子酥乳、樱桃毕罗、烤驼峰、水晶龙凤糕、玉露团子、奶沁油果、荔枝白腰等菜走上来,席面上也热闹起来,有人讲究食不言,也有人低声评点着菜色,千余吃席,风过只有些许声音,吃得倒是很静。今昭边剥着螃蟹,边瞧着朱师傅和陈清平在纸上写着什么,热闹里玉卮提醒她,菜肴已经来到了宋时,几道在宋高宗的席面上出现过的名菜譬如蟹酿橙也陆续登临,半个时辰后,青婀笑容满面:“来了来了,到元朝了!”

元时东西方流通交汇,一些食材香料从异邦传入中原,川椒等也广泛应用开来,植物炼油,煎炒烹炸都你番唱罢我登场,口味很接近现代。邻席一位红衣女子喜滋滋地说:“我的绍兴醉虾,你终于来了。”

元时醉虾是古法,鲜虾绊了花椒姜末等调料,烧滚绍兴黄酒泼下去,吃的是虾鲜酒冽。还有上品酱蟹,用螯足完整的活蟹,苇草绑紧,全身厚厚抹上甜酱,封存两月余,吃的时候要用淡酒洗掉甜酱,蟹肉鲜滑适口,带着淡淡酒香,一点儿土腥味道也没有。

“做蟹,雌雄不能同炉,不然会坏了蟹黄蟹膏,用酱腌制了,便不能再用酒,不然容易坏,而且必须用活螃蟹,没有伤口残损,不然汁水进了蟹壳里,肉的味道也变坏了。蟹心蟹棱都不能吃,有寒毒……”朱师傅给左右的姑娘们科普,邻桌和他背对的那位也凑过来听,侍应露出仰慕神情:“这位先生真是行家。”

“《养小录》写着呢,啧,掉书袋都是书呆子。”玉卮自顾自地舀着蟹膏。

“你最近和朱师傅不对付?”青婀扬眉。

玉卮指了指桌子上的螃蟹:“这玩意,拿猪鬃小刷,刷一百个以后,你也跟他不对付。”

蔓蓝吃惊:“怎么会,这种粗活,朱师傅从来也不叫人做的。”

玉卮翻白眼:“你去问他,我现在见了螃蟹就烦。”说着,把一勺蟹膏送进嘴里。

唇齿起合间虎皮肉、胭脂鹅脯、琵琶鸭等菜的出现,连今昭也知道,今儿的宴席已经上到了明时。西湖夜宴的菜色原来是以王朝更迭,时代演变为谱序的。明人好鹅,鹅的做法很多,香封啊白烧啊今昭都很喜欢吃,但是骚包的羊养鹅她还是头一次吃到——鹅肚子里填着火腿上方丁、小花菇和十余味调料,再将鹅身扎紧抹了调味香油,塞入羊腹中烤制,羊当了烤全羊吃,没什么大惊喜,那鹅就不同了,鹅肉已经酥软熟烂,筷子一碰就散了,沾着里外填料的鲜美,老宋说,这菜有个诨名,叫做美人恩,寻常人自然难以消受,可若是消受一回,那也是神魂颠倒的。

今昭抹泪:“看着咱们房东大人吃这美人恩,生活真幸福。”

陈清平难得跟了一句:“出息。”

饭到戌时已经差不多了,各人根据情况,拿着食单点自己想吃的主食填食糖水等物,今昭只要了些琅邪酥玉腰糕,生怕自己一会儿坐车吐出来。

“没事儿,这宴席要过了丑时才会散的,你尽管慢慢吃。”蔓蓝好心给今昭倒了一杯花涧溪,“这酒甜,劲儿也小,你试试。”

正席尽末,湖上鸦雀无声。

突然,数道金焰冲天而起,在半空伸展枝桠,而后各色焰火纷纷升空,或百花绽放,或群龙曼舞,真正的东风夜放花千树,闪烁的烟花密密压过天空,丝竹声也渐起,舞姬们摇动腰肢,也随着朝代的时序,跳起或刚劲质朴,或妩媚婉约的舞蹈来。

今昭喝杂了酒,觉得头脑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隔空是谁,一头靠上去,仰倒在人家大腿上指着天际的百鸟朝凤焰火,口齿含糊:“那个是鸟啊!鸟!”

“不然是什么?”陈清平淡然回答,整理着桌子上的小记。

“你造么,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她低声哼唱,“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陈清平收叠小记的手微微一顿,又听到今昭唱下去,“如你在跟,前世过门,跟着红尘,跟随我,浪迹一生……”

他默默收起纸笔,也倒了一杯花涧溪,望着天边的烟火,那首歌似乎唱到了尾声,女音低婉空寂:“……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野鸡拔毛就火吃一顿,野鸡拔毛就火吃一顿,土灶膛听肉滋盼,油荤……”

陈清平手一歪,甜酒倾在今昭的脸上,那声音清冷:“醉鬼,你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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