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还是你容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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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接到旨意之时,宁王正卧在榻上,面色略显苍白。

待听清宫人的旨意之后,他不禁发笑。

“汪氏死了?”

他还没看够她在永巷洗夜壶的狼狈模样,她怎么就死了?

不该,实在不该。

“她是怎么死的?”

宁王慢慢从榻上起身,整了整衣领,问话的时候语态冰冷。

不像在过问自己曾经的养母,倒像是在问——

一个仇人。

那传旨的宫人有些年纪,在后宫之中,隐约也听闻过宁王的事情。

知道这位殿下在贤妃身边,过得并不好,对他的冷淡态度便也不甚在意了。

“回殿下,说是在河边洗衣裳的时候,不慎掉进了水里。因是在晚上,大约呼救没人听见,所以没能救得上来。”

宁王冷笑了一声。

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她了。

“圣上听闻汪氏的死讯,颇为伤感,如今旧疾又犯了。殿下还是快些进宫,照旨意办吧。”

他看得出来,宁王面色苍白,似乎也有病在身。

可是圣上的旨意不能更改,他只能催促宁王。

宁王倒也没有拿病来搪塞,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有劳公公,本王更衣之后便入宫。”

那宫人松了一口气,“奴才到外头等殿下,一同入宫。”

他怕自己一走,宁王便找借口拖延,那他回宫少不了挨李照人一顿斥责。

宁王也没理会他,慢慢从床上走了下来。

那宫人退到门外去,只见一个身有残疾的护卫,一瘸一拐地经过他身边。

他的一只胳膊被连根砍断,看起来十分可怖。

宫人常年在宫中,哪里见过这样可可怖的伤口,连忙朝一边避过。

避过的同时,还用手捂住了鼻子。

那个护卫目不斜视,就像没看见他似的,径直朝着屋里走去。

“殿下,岭南那边有消息了。”

这个少了一条胳膊,腿上还一瘸一拐的护卫,正是元魁。

兰公主走了之后,他在府中尽力照顾宁王,却得不到他的接纳。

为了让宁王不赶他走,他只能自断一臂,权当是偿还了沈风斓的胳膊。

对于一个护卫而言,一条握剑的胳膊,比他的性命还要紧。

众人纷纷为元魁求情,宁王便默许了他的留下。

至于他腿上的伤,全是因为跪得太久,导致经脉不畅,两腿暂且无法正常行走。

屏风后头,已经穿戴整齐的宁王走了出来。

他整了整头上的金冠,看也没看元魁一眼。

“如何了?”

“晋王平安无恙,以匪治匪的法子,将岭南的山匪之患几乎根治。沈侧妃性命无碍,至于手臂……”

他的人能打听到沈风斓还活着在城中,已经是极限了。

具体的伤情,他实在不知。

宁王沉默了半晌。

就在元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打算退出寝室之时,忽又听见了他的声音。

“那兰公主呢?”

元魁脚步一顿,心中一喜。

他以为宁王真的完全不在意兰公主了,好在他还是问了一句,关于她的情况。

如果兰公主听见这话,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城中前些日子混进去一个女刺客,四处打听沈侧妃的身份,后来在府衙前的包子摊被抓住了。属下心里想着,这大概是兰公主了。”

宁王没有再说话。

亲自去买包子,连个帮着她的下人都没有。

她竟然真的连个人都不带,单枪匹马就跑去了岭南。

如果沈风斓真的死了,她会像她说的那样,自刎谢罪吗?

宁王从来没相信过她这句话。

可她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超乎宁王的想象了。

“派人继续盯着,如果有任何新的消息,立刻快马来报。”

元魁顿了顿。

“是关于……兰公主的新消息吗?”

这显然是明知故问,宁王懒得理会他。

只是看在他自己挥刀斩去的那条胳膊的份上,才留他继续待在宁王府罢了。

“属下,知道了。”

不是兰公主,而是沈风斓。

他最关心的,依然是沈风斓……

宁王府的马车进了宫,贤妃身为罪奴,尸首只能停在永巷之中。

是因为圣上的加恩,永巷的总管才收拾出一处废殿来,把她的尸首停进去。

好巧不巧,那处被拿来停灵的废殿,正是当年贤妃和宁才人住的那处宫殿。

宁王走进殿去,不远处有不少永巷的罪奴,看着他的背影议论纷纷。

“听说贤妃从前没少虐待宁王殿下,现在圣上还要他来看望,这也太难为殿下了。”

“是啊,要不是贤妃被贬为罪奴,她做的那些事还没人知道呢!可怜宁王殿下当年小小年纪,竟然落到这个毒妇手里……”

“毒妇自己生不出儿子,才要虐待别人的儿子嘛!”

……

议论之声抛诸脑后,宁王踏进那间宫殿,只觉得盛夏之季生出寒意来。

那是久无人居的宫殿,释放出的陌生的阴冷空气。

也是一个新丧的亡魂,彷徨驻足的冰凉怨气。

他走进殿去,看到地上铺着一张薄薄的席子,用白布蒙着一个人形。

那个人形极其高大、肥胖,和他记忆中的贤妃半点都不相同。

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贤妃。

无关于外表,是灵魂。

就算贤妃化成了飞灰,他也能一眼把她认出来。

高高的门槛隔住他们两,一对养母和养子,彼此静默无言。

宁王忽然笑了笑。

“你到底是不小心掉进水里死的,还是自己想死的?我猜,你可能真的是不小心掉进去了。”

他忽然回忆起贤妃说过的话,学着她的口吻说出来。

“你说,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好好活着最重要。这就是你们汪家的祖训吧?当初汪若霏被凌辱成那个模样,也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他自顾自说着,未免觉得好笑。

“你命好,居然死了。死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不用再洗夜壶,不用再忍受别人的流言蜚语,挖苦讽刺……”

他忽然长腿一迈,踏进了门槛之中。

“可是我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打算慢慢再告诉你,你怎么就死了?”

尽管知道那块白布底下,必是贤妃无疑,他还是揭开了布。

看着那个肿大的头颅,底下充满了水泡和黄液,他心中就有一股莫名的畅快。

他索性将整块白布都掀了起来,看着她肿胀的四肢,看不清指节缝隙的手掌……

那不是手掌,更像是一个圆圆的水球。

“你还记得,掖庭宫的庭院里头,你什么花木都不肯种吗?你不肯种,别人可帮你种了。父皇在掖庭宫地下,种了多少陵青,你一定不知道吧?”

陵青生长在泥土之中,有避孕之效,并没有枝条花叶伸出地表。

以至于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我也是意外在宫中角落躲着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来宫中的嫔妃都有了皇子,父皇已经不再忌惮平西侯府的权势了,就把掖庭宫翻修了一遍,弄走了那些陵青。”

那是掖庭宫长久以来,唯一的一次翻修。

“不过我又从花房弄了一些种子,重新在掖庭宫的地里种了下去。你猜——”

他的面上,浮现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如果不继续种那些陵青,你还会有子嗣吗?”

面目全非的贤妃,冰冷冷地躺在地上,不能再回答他的话。

这些话,也只有贤妃死后,他才愿意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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