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这才是朕的好儿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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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颇有些自责,卫皇后趁势说上些劝慰之语。

“圣上是四海的圣上,是万民之父。心力都放在朝政之上,太子不学好怎么能怪您呢?”

她把话放软了说,圣上的面色果然好看了些。

他挥了挥手,示意卫皇后坐下说话。

李照人亲自端上热茶来,让她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趁热打铁,“只是……太子他身居那个位置,也是不容易。众大臣们难免奉承他,巴结他,臣妾想把他往好处带,也防不住小人引诱他啊!”

她的这番说辞,几乎是每个父母都有的想法。

自家的孩子最好,如果不好,那一定是别人带坏的。

圣上作为太子的父亲,自然也不想承认,太子就是一个草包混蛋。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朕明白你的意思,东宫的那起子人,也是时候该肃清一回。还有朝中那些巴结奉承太子的小人,朕也绝不会放过!”

卫皇后听了这话,又是心疼又是畅快。

心疼太子的羽翼将被剪除大半,畅快的是,圣上的话音似乎并不打算废了他太子之位。

只要储君的位置还在,那些羽翼少了就少了,总会再长出来的。

她忍痛道:“头一个就是那个户部尚书朴珍前,仗着自己是太子妃的母家之人,就傍上了太子。”

圣上不禁高看了她一眼。

“皇后近来,觉悟倒是高了许多。”

卫皇后谦卑地笑了笑。

“臣妾是太子的母后,从前太过愚钝惹圣上厌烦。如今也学着看些圣人的道理,自己进益了才好教导太子。”

事实上,对于太子妃的母族,她自然没有多少怜惜之意。

就算太子妃母族派不上任何用场了,再换一个人做太子妃便是。

只要太子的储君之位还在,还愁没有人愿意做太子妃吗?

只要不动到卫家头上,她就没什么可顾虑的。

圣上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朕深感欣慰。”

卫皇后的目光,不经意朝着御案上头,那一摞奏折看去。

那些奏折里,怕是大半都和太子的事有关吧?

她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圣上却忽然开了口。

“你先回去吧,让朕自己想想。”

竟是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卫皇后细想了想方才的对话,自以为天衣无缝,圣上必定会心软。

她只能乖乖顺从道:“是,臣妾告退。”

圣上直到她转身,这才抬起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太子陷入如今的局面,就连卫皇后都学会了,以退为进。

真是逆境让人成长啊……

他不禁想到了晋王。

这个孩子,若不是经过沈风斓那桩事,只怕现在也还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

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他忽然就翘了嘴角。

李照人一见,不禁笑道:“圣上这几日难得笑笑,可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多嘴!”

圣上嗔怪了一句,李照人嘿嘿地笑起来。

过来一会儿,圣上又开了口。

“去,传晋王进宫。”

李照人似乎早有准备,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是,奴才这就去。”

旨意传到晋王府时,轩辕玦与沈风斓同在天斓居中,正品茶说话。

下人领着那个小太监进来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

“给晋王殿下,侧妃娘娘请安。”

“免礼。”

轩辕玦道:“父皇此时请本王进宫,可有什么说头吗?”

那小太监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

“李公公说,圣上才见过了恒王殿下,发了大怒。又见了皇后娘娘,似乎心情颇佳。”

李照人这是在卖晋王的面子,把圣上先前见了谁都说了。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轩辕玦和沈风斓却都听懂了。

看来圣上这回,并不打算从重处置太子。

沈风斓亲自起身,替他把头上月白色的发带解下,又重新梳理了头发。

浣纱将一方金冠捧来,沈风斓亲自替他戴上。

“殿下要进宫面圣,打扮得太简素也不好。”

一个手下精细万分,一个抬眸含情脉脉。

真叫人好生羡慕,这一对神仙眷侣。

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所谓含情脉脉的眼神一来一回,彼此已经懂了对方的心思。

他们达成的共识是,绝不在圣上面前为太子求情,也绝不请求圣上从重处置太子。

以不变,应万变。

轩辕玦戴好了金冠,又起身整了整衣领。

“晚膳等本王回来再吃,若是回来得晚了,你就先吃一些,可不许吃多了。”

当着外人的面,听他这样说,沈风斓有些面红。

她嗔怪道:“还不快去?让圣上等着你不成。”

见她微微羞臊的模样,甚是可爱,晋王殿下朗声大笑。

随后他大步迈出了天斓居。

轩辕玦到了宫中,小太监并没有将他往御书房引,反而是朝长生殿引去。

圣上在寝宫中自在了许多,只穿着一身明黄的中衣,盘腿坐在明窗底下的坐榻上。

他面前摆着一盘棋局,黑子与白子皆铺得满当。

圣上捏着一只白子,正凝神思索。

李照人道:“圣上,晋王殿下来了。”

他转过头来一看,晋王正要行礼,被他阻住了。

“不必多礼了,来,快过来!”

圣上连忙让晋王上榻,“你瞧瞧这棋局,朕看了大半日,可真是有意思。”

晋王顺从地上了榻,盘起腿来坐在圣上对面,父子两盯着一盘棋。

李照人在旁看着,越发觉得他们父子姿态十分相像。

这是一盘珍珑棋局,原本就是因为难以破解而出了名的。

太子的事尚未有决论,圣上怎么会有心思,破起棋局来了呢?

轩辕玦不解其意,只是笑道:“父皇,儿臣的棋艺比您差多了,您都看不出来,叫儿臣来有什么用?”

圣上白他一眼。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娶了沈风斓一年多了,棋艺就没精进些?”

晋王一愣。

原来他也知道,沈风斓棋艺高超,十岁击败国手廖亭翁的事情么?

听这口气,倒不像对沈风斓有多厌恶。

他老实道:“是曾听闻,沈侧妃在闺中时棋艺十分精湛。不过在王府中,鲜少见到她下棋。”

她平日最喜欢的消遣,是看书。

并且一目十行,有时候一本不厚的书,她一天之内就能读完。

轩辕玦还嘲笑过她,读书不求甚解,能读进什么东西去?

沈风斓不服气让他提问,一问才发觉,她的确把书的精髓都看进去了。

还常常有与人不同的见解。

余下的,除了偶尔弹琴之外,就连女红都没见她做过。

下棋这事不仅是鲜少见,而是一次都没见过。

圣上不置可否,只轻哼一声道:“那个廖亭翁,从前在朝中好好的,就是被这个沈风斓气得,找了个深山老林子躲起来了。”

“下回也让她同朕下下棋,朕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厉害。”

“是。”

轩辕玦心中微喜,圣上能让沈风斓同他下棋,那是在抬举她。

看来为她请封正妃之事,还是有可图的。

父子两说了几句闲话,又绕回了那珍珑棋局上。

“你瞧瞧,这边,白棋得压住,不然黑棋就要成龙了。”

“这一角也很危急,此处不跟上,就要被黑棋一次性吃掉两个子。”

圣上一面说一面指,面露犹豫之色。

“你说说,要是你,你会下在哪一边?”

轩辕玦于棋艺上不算精通,他看了看圣上所指的两边,最后伸手在棋盘上一点。

“自然该下在此处。”

“哦?何以见得啊?”

轩辕玦道:“这个更加显眼的位置,会引起对方更多的注意。白子只能舍弃这个位置,去保全真正的命脉所在。”

圣上听过他的分析,不禁玩味一笑。

“玦儿比起从前,真的变了许多。”

从前的他,不顾大局,只顾自己恣意妄为。

现在多了一些大局观,又少了一分张扬。

长此以往下去,棋艺必定能够精进。

因为棋艺高超与否,本来就在与人的眼界。

轻视一子半子的胜负,重视全局的统筹,这才是棋局。

轩辕玦笑道:“父皇这话已经夸过儿臣许多次了,儿臣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父皇就不能换一句吗?”

“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身上佯装嗔怪,父子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圣上忽然道:“此番太子之事,你以为,朕该如何处置?”

从棋局一下子说到了太子之事,圣上这是在告诉他,此番放过太子一马来统筹全局吗?

这倒奇了,圣上要如何处置太子,何必征求他的意见呢?

看到他疑惑不解的目光,圣上固执地问道:“如果你是朕,对于太子这件事,你会如何处理?”

轩辕玦略一思索。

“父皇若是对太子心怀怜惜,便放他一马。若是对他失望至极,便从重处置。儿臣不是父皇,又怎知父皇如何想法?”

“那你是如何想法?希望太子倒台吗?”

圣上一语惊人,叫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

希望太子倒台吗?

他当然希望,沈风斓也是同样如此希望。

一旦太子倒台,便是大仇得报。

但是真正受益最大的人,并不是他们。

而是宁王。

宁王一向依附于太子手下,他和太子的党羽都有深交,关系紧密。

一旦太子倒了,这些人便会选择依附宁王。

他不禁陷入沉思。

以宁王的心计,贤妃的狠毒,平西侯府的深谋远虑……

到了那时,或许会是一个,比太子更加难以对付的对手。

他似乎忽然领会到了,圣上的深意。

难道圣上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把太子放在那个“更加显眼的位置”上吗?

他去细看圣上的目光,却发现老人略显浑浊的眸中,目光深沉。

叫他一下子难以看清。

“不。至少,暂时不。”

他回答的时候,声音有些艰涩。

圣上忽然哈哈大笑。

“好,好。这才是朕的好儿子,朕没有看错你!”

他紧接着道:“既然你也是这样的想法,朕这一回,不会废去他的太子之位。但是他的众多羽翼,朕不能放过。”

一只失去了羽翼的猛禽,再勇猛,也飞不上天际。

这样的太子,就失去了足够的威慑力。

日后再想抓住他的把柄来对付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对于这个结果,轩辕玦已经足够满意了。

太子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他可从来没寄希望于,一次就能让圣上废了他。

“父皇,太子的一干党羽之中,除了户部尚书朴珍前以外,还有不少品级高于大理寺卿的官员。此事交给大理寺全权办理,难免有些不妥。”

听他这一说,圣上点了点头。

“此案非同小可,朕也怕大理寺怕得罪人,不能尽心。这样吧,朕就派你监管大理寺,作为本案的主理。”

以亲王的身份主理此案,便是一品大员,他也能名正言顺地审查。

这下卫皇后一干人,再别想从中作梗了。

他微微一笑,“儿臣遵旨。”

有这一道旨意在手,他终于可以,大展手脚。

——

得知晋王主理太子一案后,大理寺监牢之中,一片沸腾。

看来圣上这回是真的,不打算给太子活路了啊!

派个谁来主理不好,偏是晋王?

太子和晋王两个仇深似海,这是朝堂皆知的事情啊!

监牢中哀嚎一片。

太子正在牢房中睡懒觉,牢中成日无事,没有歌舞也没有嫔妃,他就只能睡觉消遣。

好在天字牢房中,这床榻还算松软,被衾还算细滑。

他睡了几日之后便习惯了,每日都要睡到日晒三竿,再叫水洗漱。

狱卒们都知道了他这个习惯,从来不敢在他起身之前,发出动静来打扰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位好歹是太子爷啊!

只要圣上一日不废他的位置,他就是储君,就是未来的圣上……

而今日,太子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吵醒。

他一把掀开锦被,白胖的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态。

再透过天窗朝外看——太阳才刚刚升起不久,哪来的这些动静?

“吵吵什么呢啊?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他粗着嗓音朝外头骂了一句,狱卒连忙赶上来,透过牢门上的小窗赔笑。

“殿下,实在是对不住。今日那些犯官都疯魔了,一个个鬼哭狼嚎的,我们正训着呢!”

说话的时候,隐约还能听到,外头狱卒的怒喝之声。

“别吵吵了听见没有,再吵就拉出来打一顿,看看你们还有没有力气!”

伴随那厉声落下的,还有杀威棒重重敲打在牢门上的声音。

太子被那声音吓得一惊,忽又想起,那些犯官可不就是自己的党羽吗?

便朝那狱卒打听道:“他们都嚎什么呢,你知道不知道?”

狱卒面上现出为难之色。

他要是实话实说了,一会子太子也嚎起来了,他可不敢拿杀威棒吓唬。

便吞吞吐吐道:“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

太子知道他没说实话,自揭开了锦被,凑到牢房门上朝外听。

一阵喧哗之声透过铁皮的牢门传进来,声音听得格外清晰。

“圣上这是不给咱们活路了啊,圣上,您不能这样啊!”

“半辈子辛苦经营,原以为能有个从龙之功荫及后代,现在这不是要命吗?”

“晋王殿下肯定不会放过咱们的,我不如在这牢里吊死算了!”

……

各大臣们熟悉的声音,在说着太子不懂的话。

他不明白,都被关进来十来天了,怎么这些人一下就炸开了呢?

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又跟晋王扯上关系了?

太子一脸懵懂,待要再钻回被窝去睡个回笼觉,又被这些人吵得睡不着。

他索性朝门外喊道:“来人呐,本宫要洗漱了,快送水进来!”

没人应答他。

他以为是外头太过嘈杂了,又扯着嗓子喊了一遍。

还是没人应答他。

太子恼怒地凑到门边,透过门上那个小小的窗子朝外看,一个狱卒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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