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一场雪【上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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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翻进来两个侍卫,其中一个一剑横在卫玉陵肩头,逼得她不得不退后两步。

她待要发作,细看那侍卫长剑并未出鞘,偏生有一股比剑锋更加凛冽的霜寒之气。

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那人音如刀剑铮铮,“小郡主,得罪了。”

态度不卑不亢,姿态沉稳,而杀气内敛。

这是真正的高手。

除了晋王的贴身暗卫,还能是谁呢?

卫玉陵咬紧银牙,“晋王哥哥竟然……连他的贴身暗卫都留给你了。”

沈风斓自己也没想到。

她只知道天斓居周围布置的侍卫很多,以为只是因为此处居于王府中心位置,没想到……

那未出鞘的剑寒气逼人,令沈风斓瞠目结舌。

她没想到,轩辕玦会布置自己的贴身暗卫给她。

“请小郡主和沈三小姐出去吧,我身子不适,不能多陪了。”

可能刚才笑得太用力了,她现在真的觉得身子有些不适。

浣纱和浣葛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下榻,沈风斓一挪动,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肚子,沉甸甸地往下坠……

这种感觉,与她那夜受黑衣人一掌后,十分相似……

沈风斓身子僵在了原地。

卫玉陵的视线被两个暗卫挡住,急着跳脚大骂,“沈风斓,你这个狐媚子祸害,你使的什么妖术勾引晋王哥哥!”

她的晋王哥哥不喜欢她,可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旁的女子。

沈风斓才嫁进王府大半年,怎么就能让他把自己的贴身暗卫留给她呢?

“你这个狐媚子,等本郡主嫁进晋王府,第一个就除了你!”

隔着那两个侍卫,卫玉陵仍在那里逞口舌之快,沈风斓一动不动。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浣纱吓得声音都变了,她看到沈风斓素色的裙摆上,濡湿了一大块……

听到浣纱的声音,两个暗卫忙转身来,沈风翎也迅速站了起来。

怎么会?

被气得跳脚的分明是卫玉陵,她腹中胎儿怎会有事?

“快,快送娘娘到产房去!”

屋子里乱成了一团,有人扶着沈风斓,有人飞奔出去寻稳婆。

那个方才执剑的暗卫径直上前,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将沈风斓横抱了起来。

“产房在哪?带路!”

浣纱忙跑在前头,一大群人呼啦啦地,一下子都走了。

暖阁之中,只余下卫玉陵和沈风翎。

“她……她怎么会……”

卫玉陵手足无措,只能拉住沈风翎,“你看见了吗?她的裙子……”

她才七个月的身孕,难道是被自己那一通谩骂,气得早产了?

沈风翎看她不安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二姐她身子本就病弱,落水过两次不说,再加上晋王府大火那夜……”

“她这胎原就不稳,小郡主方才骂得难听,许是情绪一激动就……”

连沈风翎都这样说,卫玉陵瞬间瘫软在了地上。

“那是晋王哥哥的长子啊,如果孩子出了事,晋王哥哥会恨死我的!”

她什么都不在乎,只除了她的,晋王哥哥。

“都是你,都是你要拉着我来的!”

她狠狠地抓住了沈风翎的衣领,“你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本郡主害沈风斓早产?”

沈风翎根本没力气反抗,急忙道:“小郡主,我知道你喜欢晋王殿下,只是想撮合你和殿下来气气我二姐,绝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啊!”

她并没有说实话。

所有的皇子年初一这一日,都会进宫拜见圣上,这个时候,轩辕玦是不可能在府里的。

但这样的谎言,骗卫玉陵足够了。

她慢慢地松开了抓着沈风翎衣领的手,想着等会儿见到轩辕玦,该如何跟他解释。

如何解释,她不是有意要害他的子嗣……

沈风翎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她怕卫玉陵再多想一会儿,就会识破她的谎言。

“小郡主,现在晋王府一团乱麻,我们在这里,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就更加说不清楚了,还是先离开吧?”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只要离开晋王府就好。

就算沈风斓的孩子生不下来,晋王要追究,也只能追究卫玉陵。

她可是一直坐在一旁,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都没说。

“走吧,快走吧。”

她拉扯着卫玉陵,后者向着天斓居高处望了一眼。

等晋王哥哥过了气头,她再和他好好解释,他一定会听的……

她咬了咬牙,随即跟着沈风翎离开了。产房就在沈风斓卧室的旁边,一应动用物品是早就准备好的,闲杂人等也都被清理了出去。

只留下定国公府送来的稳婆,并古妈妈和浣纱照应。

浣葛和红妆等人,被安排在产房外接应物品,其余天斓居伺候的下人,都在楼下院子里候着。

萧太医闻讯赶来,药箱不知被谁一抢先拿了进去,他自己则是几乎是被推进了产房。

“殿下怎么还不回来?”

底下伺候的人急得团团转,轩辕玦不在,她们就觉得像是没了主心骨。

“夭寿哦,又是这个小郡主,殿下都不让她进府门了,她是怎么跑进来的?”

“是跟着沈府三小姐进来的,没想到她这样坏心眼,把娘娘气成这样!”

“糟了,要是孩子生不下来,这正妃的位置……”

“呸呸呸!阿弥陀佛,娘娘一定能平平安安,生下两个小公子。”

……

相比起她们,产房之内,众人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隔着一扇屏风,稳婆和古妈妈在里面,一个负责接生,一个在旁帮衬。

萧太医在屏风外细细垂询,以便对症下药,浣纱充当起了他的药童。

沈风斓躺在床上,身下似乎有一股热流涌出,疼痛一阵阵袭来。

“啊……”

她发出第一声痛呼,稳婆喜道:“快看到头了,娘娘用力!”

这意思就是,到现在连孩子的头都没看见?

沈风斓额上沁出一层汗水,咬紧牙关调整呼吸。

旁人要生的是一个,她要生的可是两个,不能一开始就把劲用光。

她尽量把呼吸放得平稳,均匀用力。

外头萧太医的声音传来,“娘娘现在觉得如何?”

沈风斓只叫了一声就没动静了,他不免有些担忧。“没问题。”

沈风斓轻轻舒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吸气,声音出奇淡定。

这让萧太医很是吃惊。

他在宫中也见过许多嫔妃生产的情境,第一次遇到像沈风斓这般,镇定自若的。

她毕竟是个才名满京城的女子,自然与寻常高门贵女不同。

又兼经历了这许多事,再娇弱的女子,也会从娇花蜕变为韧草。

稳婆在里面喊着,“娘娘快用力,头出来了!”

这句话无疑给了沈风斓极大的鼓舞,她试图用尽全力,然而收效甚微。

“孩子的头卡住了,娘娘,再用些力气!”

稳婆一面鼓舞着她,一面手上用劲试图把孩子拉出来。

古妈妈在旁看着,唯恐她出手太用劲,伤着了孩子或是沈风斓的身子。

一时间孩子出不来也进不去,众人正着急之时,听得底下院子里一片呼声。

“殿下回来了!”轩辕玦在长生殿磕完头回来,又到华清宫见过了萧贵妃,心里挂念着沈风斓,没坐多久就出了宫。

才到玄武门,便见府中下人焦急地等在门外,“殿下,不好了,侧妃娘娘早产了!”

他的心咯噔一跳。

“说清楚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风斓的胎月份已足,是自然生产对外称早产,还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尚未可知。

来报的下人着急道:“听古妈妈说,是小郡主去看望娘娘,小郡主出言不逊骂了娘娘,娘娘一怒之下动了胎气……”

卫玉陵?

轩辕玦剑眉蹙起,“她又是怎么进的府?”

“是跟着太师府的三小姐来的,三小姐是侧妃娘娘的亲妹,门房的人也不好拦的。”

谁都知道沈侧妃如今盛宠在身,晋王殿下为她在王府中央修建了天斓居,俨然是正妃的待遇。

沈风翎是她的亲妹,看在她的面子上,门房的人自然不能拦卫玉陵。

轩辕玦心道不好。

沈风翎是什么人物,他上次在太师府,已经见识过了。

她与卫玉陵曾有过龃龉,一道往晋王府看望沈风斓,必定没安好心。

他抛下马车,翻身一跃径自上了马,长鞭一挥,那马儿飞快向前奔驰。

身后的下人追赶不及,眼看着他一骑绝尘,在宫门外长街上越来越远,不禁拊掌大叹。

殿下如今这个境地,叫那些御史言官知道他在京中纵马狂奔,怕是又要参他一本了。

轩辕玦一路狂奔至府门前,丢下缰绳就往天斓居赶,尚未进门,便看见院中一群仆妇围着那里说话。

“殿下,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轩辕玦大步往里走去,在产房门外被浣葛拦下,“殿下。”

他会意地停下脚步,眉头紧锁道:“如何了?”

浣葛看清了他神色中的疑问,明白他所忧虑的是什么,“殿下放心,小郡主没碰到小姐,只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他特意给沈风斓留下了两个暗卫,料想卫玉陵那三脚猫的功夫,是绝对近不了她的身的。

然而听到浣葛的话,他才真的松了口气。

问道:“她说了什么?”

浣葛朝房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把卫玉陵的话复述了一遍。

轩辕玦一字一句听完,看到浣葛有些探寻的目光,心知她害怕卫玉陵所说是真的。

“她真是这样说的?”

浣葛认真点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那他就放心了。

轩辕玦一笑,“这种一听就不可能的蠢话,你主子是不会信的,她不可能为此动了胎气。”

他对沈风斓,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可是,”浣葛有些为难道:“奴婢觉得,小姐是笑得动了胎气。”

轩辕玦:“……”

“里头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站在门外,听得产房内寂静无声,与传闻的全然不同。

传闻太子妃生产之时,痛呼之声响彻东宫,恒王妃生产就更不得了了,整整痛呼了一夜。

据说呼声惊天动地,吵得隔壁上造侯家的猫,也跟着叫了一夜。

沈风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浣葛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磕磕巴巴道:“许是,许是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生得不疼吧?”

自来女子生产,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不死便是命大,哪有不疼的?

他摆摆手,“叫个人出来回话。”

浣葛看了红妆一眼,示意她留在门外,自己进了产房。

不一会儿,萧太医跟在浣葛身后出来,对着轩辕玦拱手一礼。

“萧太医怎么出来了?”

“娘娘胎位正,胎儿小,呼吸吐纳有方,微臣在里头帮不上忙。”

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都叫沈风斓赶上了。

轩辕玦有些不敢置信,“她从前两度落水,身子有畏寒的病根,又受了那一掌,对胎儿没什么影响吗?”

“暂时看不出有何不利,现下只需等着,娘娘自会顺利生产的。”

没想到沈风斓命途多舛,几番受害,在生产这件事上,倒没有受太多苦。

尚未到晚饭时辰,产房里便传来稳婆的欢呼,“出来了,出来了!”

小小的孩子浑身皱红,安安静静地闭着眼。

稳婆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抓着孩子的双脚,把孩子倒提了起来。

古妈妈忙上前用手扶着,生怕稳婆手一抖,把孩子掉在地上。

二人眼神对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祥的惶恐。

门外的轩辕玦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孩子呢?”

稳婆分明说孩子出来了,为什么连一丝哭声也没有?

屏风之内,稳婆轻轻拍着孩子的臀部,期望他能哭出声来。

一下,两下。

孩子皱巴巴的小脸纹丝未动。

沈风斓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感觉气氛不对,欠起身来,“孩子怎么了?”

稳婆正不知所措之际,屏风外,男子的声音果断传来。

“把孩子抱给本王。”

他直接推开了浣葛她们,必须亲自进来看一眼才能放心。

喜婆给孩子裹上襁褓,迟疑地将孩子送到轩辕玦手中。

“恭喜殿下……是位公子。”

他接过那个小小的、不会哭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中,宽厚的大掌托着他的身体。

怎么会呢,萧太医分明说没什么影响的。

可孩子看起来,就像毫无呼吸……

他的手微颤,慢慢地,凑到孩子的鼻子前。

“哇,哇……”

孩子偏了偏头靠在他怀里,紧接着大哭了起来。

稳婆大喜过望,跪下大呼,“恭喜殿下,恭喜娘娘,生了位公子!”

门外的人都听见了这动静,呼啦啦地涌进来,齐刷刷跪倒一地磕头道喜。

轩辕玦忙把孩子递给萧太医查看,又吩咐莫管事打赏天斓居上下人等,命众人退下。

“你们快进去看看沈侧妃。”

轩辕玦大手一挥,惴惴不安的稳婆这才想起来,沈风斓肚子里应该还有一个。

“孩子没事吧?”

听着那细如猫叫的哭声,沈风斓既担心又欢喜。

孩子哭声虽细,气息倒不弱,想来没有大碍。

“好得很呢,就是弱了些,所以刚出来时哭声太小。”

稳婆是极有经验的,知道这个时候如何安慰生产完的妇人,故而不说孩子没有哭声,只说是哭声太小旁人听不见。

“娘娘现觉得如何?”

“我觉得……”

她话音未落,一阵强烈的疼痛使她惊叫出声。

“这是第二胎要出来了,快,快把参片叫娘娘含着!”

屏风内,沈风斓咬着参片,强迫自己放慢呼吸。

她生完第一个已经没有力气了,这会儿不能用蛮力,只能慢慢使劲。

又一次施力,她偏过头去,看见了屏风上模糊的影子。

他负手而立,发带低垂,身形纹丝不动。

她似乎可以想见,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带着关切的热忱,透过屏风落在她身上。

哪怕她看不见,他也想陪伴着她。

自来男子是不得进入产房的,尤其是轩辕玦这般天潢贵胄。

他怎么就自己进来了?

“轩辕玦!”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隔着屏风,喊他的名字。

轩辕玦有一刻晃神。

他想到了晋王府大火那夜,沈风斓站在静清院外,朝着他大呼他的名字。

今日,是她第二次这样唤他名字。

不知为何,这毫不客气的三个字,听在他耳中,倒比规规矩矩的殿下二字悦耳。

好像叫这三个字时,她才是真正的沈风斓。

他低低应了一声,“我在。”

沈风斓的声音有些气力不接,“孩儿……生得好看么?”

轩辕玦朝萧太医那处望了一眼,他正在给孩子用草药擦拭身体。

“好看,生得像你。”

他说得言不由衷。

若不是亲眼看见,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是那副样子。

活像只没毛的猴子。

正在发力生第二个的沈风斓,闻言一喜,“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

轩辕玦来不及阻止,萧太医已经给孩子裹上了襁褓,浣纱笑着接过孩子,抱进了屏风里头。

产房中再次陷入沉静。

良久,似乎听到沈风斓急促的呼吸声。

“轩辕玦,你个骗子!”

随着她一声呼喊,第二个孩子的哭声哇哇响起。

“好了好了,生下来了!”

稳婆抱着孩子赶出来,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哭得格外有力,看起来比第一个健壮些。

可惜他不是长子。

她朝孩子下半身看去,愣在了那里。

这竟然是个女儿?!

一瞬间,她明白了过来。

“恭喜殿下,恭喜娘娘,是龙凤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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