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灵息出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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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地窖被拉开一道光影。一男一女两个黑衣人疾步走了下来,四下一扫,目光凝在了我们藏身的角落里。

月三姨被一剑刺死,我尖叫大哭,被人粗鲁的拽了出去。

所有的阵法荡然无存,冲天的火光将天幕烧成一片赤色云海,滚烫的大地上横陈着无数死相决绝的族人。

灵灵的脑袋被削了一半,脑浆血液流洒溢出。剩下的一只眼睛愤怒惊恐的瞪的好大。

我嚎啕着挣扎:“不要抓我,爹爹娘亲!救救我,牙儿好怕啊!”

胳膊一紧。我被人强扯了过去,一双温柔的近乎邪魅的眼睛望着我:“牙儿。”

我哭着:“清拾哥哥……”

“你找你爹是么?”

“牙儿!”

我回过头去,爹爹单膝孱弱的跪着,支剑在地,双目通红,青筋崩显。一向坚毅英朗的脸满是血泪。

娘亲的身子无力的靠着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胸口空空的。一坨红色的血肉牵着她的心室,垂在腹前,摇摇晃晃。

我跑过去,却被人拉住了后襟,我凄厉大哭,撕心裂肺:“娘!娘!娘!!!娘怎么了!我娘怎么了!”

有人粗鲁的厉喝:“闭嘴!”

一个耳光将我打趴在地。

“牙儿!”

我仓猝爬起,却见六个黑衣人执剑刺向爹爹,翠色流光如似绡纱般轻渺素净,但在轻渺素净的绡纱里,爹爹的血肉却仿若轻旋的红蝶,被片片削飞,喷洒一地。

“爹爹!爹!爹!不要杀我爹!”

我又蹦又跳,几度被人强扯了回来,原清拾在一旁低笑:“平日一直对你低声下气,看你如今这个死法,倒也畅快。”

最后一剑刺穿了爹爹的胸膛,他悲痛的望着我:“牙儿……”支离破碎的身子轰然跪下,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朵萦绿的翠珉花,在他跪下的那一瞬,他的身子像跌碎在尘间的雨滴,骤然四溅,化为一滩模糊的血肉,铺陈在了娘亲的身下。

陡然而起的长风将馨甜的血气肆意的荡向天幕,横扫苍澜,狂风呼啸,层云翻卷,大地火舌猎猎招展,将一切吞没其中,灰飞烟灭。

我撕破了喉咙:“爹!!”

“爹爹!!!”

“爹!!!!!”

后颈的蓦然剧痛让我双眼一翻,跌进了一个温暖却又冰寒的怀抱。

……

漫天的风雪卷过长街,北风狼嚎,冰冷入骨。

我穿着褴褛的衣衫缩在角落里,有人路过,我便瑟瑟发抖的抱紧自己,丢在我面前的铜板被对面一个老人捡走,丢下多少,他捡走多少。

风雪停后,我沿着长街一步一步离开,走到了荒郊,一只大黄狗在啃骨头,我愣愣的望着它。

好像有人跟我说过,不能抢别人的东西,但它是条狗,我可以抢吗?

我终究是扑了过去,跟它打成了一团,千辛万苦却只能抢到骨头上的一小截肉。

当我狼吞虎咽的将那肉丁塞进嘴巴里时,它疯了似得扑来,咬掉了我的一截腿,如此得不偿失。

即便天地冻寒,茫茫大雪,香甜的血气也惹来了大量妖兽,混乱的鏖战中,我被一个女人救走。

她将我带到一个湖边,气旋砸开湖面,将我猛的推了进去,我在湖里拼命挣扎呼救,过了许久,她将我捞了回来,双手搓掉我裤脚上的血渍。

我瑟瑟发抖,胆怯的望着她,她说道:“你这血我认得。”

我没有说话,她侧目望来:“你爹娘是谁?”

我摇头。

“你从哪来的?”

我摇头。

她无奈笑笑:“我说小孩,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不?”

我摇头。

她叹道:“你的血跟我的恩人一样。可你没有她漂亮,你们该不是同族的吧?”

我仍是摇头。

她拍拍我的脑袋:“好啦,也算是有缘,走吧,我请你吃顿好的。”

她给我买了热乎乎的包子。买了厚厚的棉袄,夜晚住宿客栈,她抱着我一起睡在床上。

睡到半夜我转醒,却见她头上生了一截鹿角,我的腿上有硬邦邦的东西压着,我怯弱的掀开被子。是一条动物的腿。

我傻在原地,愣怔的望着床榻,最后挪动身子,悄然离开。

……

那些我以为被浊气侵蚀已经残缺的记忆,那些在我神思浑浊之时的沉浮虚影。其实一直留存在我的体内,不曾湮灭。

我不晓得我哭了没,我如今只是一团云烟清气,可我觉得那么的悲伤无力。

我的爹爹,我的娘亲,我的族人,我的姑姑!

我此生所受的所有苦难!

此千古之恨,我必要他们以血来偿!

哪怕他们蜷缩九重云澜之上。藏匿诡谲地府之中,我必倾尽我此生所有,将他们一一诛灭!

哪怕我时日无多!

我奋力的追向翠色气雾。她陡然回身,我想伸手抓她,但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却有一股轻灵的气蕴从我体内狂涌而出。

她闷哼一声,跌了下去,我旋身坠下。她忽的怒道:“我不要那具身体就是了,你何必穷追猛打!”

“闭嘴!”

她冷笑:“你可知道你若伤我一个好歹。我父亲必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闭上眼睛,神思将她强牵了过来。她惊然大喝:“初九!我不愿与你为敌,我只想找具肉身依附而已,谁都不愿自己魂飞魄散,我何错之有!”

我望着她:“什么肉身?”

她却不再说话,我眉眼一凝,她吃痛的低唤了一声:“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生灵怎么这么强!”

我亦不解,但此时无心多想:“你到底是谁?”

“卿萝。”

她不悦道:“我幼年遇难,父亲将我的魂魄以秘术封印,十四年前终于遇到了一个命格灵根与我合适的女子,这才得以重见天日。可惜去年那具身子病死了,父亲又把我弄回了罐子里,好在我有先见,怕闷得慌早在那罐子口动过手脚,所以就跑出来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以前我听父亲说过这里葬着一具万年不腐的绝美女尸,我懒得要他替我找,所以自己来了呗。”

我顿了顿,又问:“你父亲是谁?”

她得意的笑声传了过来:“比你那个相好还要厉害个一百倍就是了。”

我当即怒道:“吹牛!”

“切!”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气不过:“这世上比他厉害的人是有,厉害个一百倍我才不信,你又没见到过他的真正本事!”

“爱信不信!”

我赌气般的怒道:“好,我现在就杀了你,我倒要见识见识你爹爹有多厉害!”

她忙道:“喂喂!好好好,没有一百倍那么夸张……就没见过你这么护短和爱面子的。”顿了顿,她淡淡道,“我父亲无门无派,自行修炼,巫蛊炼药,奇门遁甲无一不精,他老人家今年八百多岁了,若我肉身不毁,我也得三百多岁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一愣:“三百多岁?”

她淡淡嘲讽:“强调这个做什么,是想说我魂魄修炼了四百多年还不如你的灵根?还是想喊我一声太祖姥姥?”

我闭了嘴巴,没有说话。

也许因为望云崖和师父的那些友人的缘故,对于岁数上百的人,我总有股别样的崇敬甚至亲近之感。

三百多岁,这着实太大了。

我道:“你不该放火烧唐采衣的,她很可怜了。”

回答我的是低低的冷笑。

我想了想,又道:“对这个地方你了解多少?那具女尸是真是假?”

“你与其关心这些,为何不关心关心唐采衣?”

我一惊,忙低下头去,唐采衣的身子已透明的近乎不见。

我旋即闭上眼睛,闭绝五识,神思清澈间似听到一阵梵音般悠远静心的金鸣玉琤。

恍惚间依稀觉得光阴如似沧海桑田般在我周边跌宕沉伏,荒芜蛮荒之地变为盛世桃花良景,沐雨经霜的求生挣扎变为鼎实丰衣的安稳世态。

大片流云华光纵然而过,时有暗火,时有明花,最后汇聚一刻,我微微凝眉,随即一声清脆的咳嗽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

我睁开眼睛,吴挽挽抚着胸口在玉弓怀里狂咳,满口满口的鲜血。

而那边,唐采衣渐渐透明的尸身已消失不见。(未完待续)i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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