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负负为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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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延回头,看到的便是越逸阳的眼睛,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面对着这双眼睛,他会没有勇气。涌到嘴边的逃避闪躲,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双发红的眼,布满挣扎的惧怕,那张隐隐落泪的面容,写满强撑的坚强。

握紧拳头,盛延深吸口气,开口道:“我喜欢你,可那只是曾经。”

尘埃落定……

越逸阳怔怔的望着盛延,一时间只觉无数的酸楚顺全身经络,蔓延扩散,将她完完全全的包裹其中,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却吐不出一个字,只有眼泪顺着脸颊,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还记得在你四岁那年,你生母留给你的平安锁被弄丢后,你哭了一天一夜吗?”

怎么会不记得,母妃留给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被自己贪玩弄丢,她伤心了许久,好在后来被四哥找了回来。越逸阳不明白,盛延为何会提及此事。

“听到此事后,我便躲在父亲上朝的马车中,偷溜进宫,在池塘里找了一整夜,总算找到了。”说着说着,盛延忆起那夜寒凉的池水,竟到此时都觉得身上一阵冰凉。

“我找到了平安锁,而宫中禁卫也找到了我。”

越逸阳瞪大了眼睛,心中一紧。她记得,就在那夜之后的三天,太子殿下便暴毙身亡,而盛延此时被禁卫抓住,凶险难测…….

回想起那日,盛延便心中难受的紧,父亲常告诉他,好男儿当要顶天立地,断不可畏缩不前。可当父亲跪在圣上面前,顶着流血的额头垂头不语,一声不吭,仍由圣上细数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将盛家几十年来的兢兢业业抹杀的一干二净时,他终于想透了,圣上想分盛家的兵权,而自己夜闯禁宫便是最好的交易筹码。

父亲的沉默,父亲的窝囊,为的不过是保全自己,保全盛家。那一天起,他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家族血脉。他是喜欢逸阳,但喜欢她,便等同于将一柄刀架在盛家所有人的脖子上,燕皇不会允许一个手掌兵权的家族,再去娶一位血脉正统的大燕公主。

所以,他的喜欢便在无关紧要,他的喜欢也只能变成曾经。

越逸阳不再追问,盛延也不再解释,生于帝王家,长于朝野间,有些事情,不必说透便能心领神会。

“那你……可是喜欢那个叫团苏的丫头?”越逸阳即便知道了答案,但长久以来的蛮横,也不允许她轻易放弃。

盛延沉默片刻,今日的每一次发问,都如同用刀尖一层一层,挑开着他的心脏,直达那份最脆弱最柔然的部分,鲜血淋漓,却毫不手软。

深吸口气,定了定心神,盛延开口道:“是,我喜欢她。”

明了的回答,让他长舒一口气,心中的千斤重担,终于放了下来。原来,说出来,真的会轻松许多。

可越逸阳听闻此言,一只手紧紧抠住桌角,哪怕戳的手心一阵钻心的疼痛,也好过心中让人扭曲的撕扯,“你与她,也是天差地别,为什么这一次,就不会退缩?”

“越逸阳,忘记一个人说难很难,可说容易也真的很容易。”盛延一阵无奈,“和她在一起,没有你那么累,也不会连累别人。是我胆小懦弱,贪生怕死,是我的不好。”

“胆小懦弱?”越逸阳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怎么不见胆小懦弱,你替四哥抗下罪责时,怎么不见你担心连累旁人。说到底,我还是不够好……”

最后的话,被越逸阳无力的苦笑轻轻遮掩了过去,骄傲的头渐渐的垂下。

看了眼静坐的越逸阳,盛延叹口气道:“你是君,我是臣,日后若再见,无论你如何对我,我都受着便是。”说完转身下楼。

君,臣……多么可笑。

原来书里都是骗人的,什么只要两人相爱,世间任何一切都无法阻挠他们。

狗屁!

越逸阳鼻头一酸,两手环着,紧紧抱着自己蜷缩在一起,努力克制,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突然感觉肩上传来一阵暖意,坚实而温暖,越逸阳不说话,默默的将头靠在来人身上,头顶传来墨逐担忧的安慰:“公主,你很好,真的很好。”

楼下传来的争吵飘入越逸阳的耳朵,盛延同那个小六争吵起来,为的不过是那个小丫头。而小六见到盛延的那一刻,也忽然明白了当日林子朝的话。

“壮士自有英雄伴。”原来自己还有个情敌啊。

小六面对盛延的威胁,冷笑一声,“盛少爷,我瞧着啊,你和团苏,性格不合。”说完,丢下一脸暴躁的盛延,扬长而去。

一个时辰后,越逸阳来到煜王府,面对越则煜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团苏入宫!”

他盛延不是觉得和自己在一起会很累吗?那自己就要让他知道,只要爱一个人,总要付出些什么。自己不好过,他也别想快活。不是喜欢那个团苏吗,那证明给自己看。

越则煜看着越逸阳被嫉妒冲昏的面容,冷声道:“我记得四哥告诉过你,你可以放弃一切去尝试一次,但决不许轻贱自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同后宫中勾心斗角的女人,有何分别?”

“四哥,我没有发疯,只不过是要看看,他究竟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越逸阳说这话时,眼睛有一丝的失神,随即定住心神,郑重的看向越则煜,“四哥,你不是说,无论我怎么胡闹,背后总有你吗?”

越则煜敲着手指,一阵沉默,随即,抬头打量着越逸阳,叹口气道:“你想好了?这么做,可能他永远不会原谅你。”

“哼,我是君,他是臣,他能奈我何?”

本是发狠的威胁,本是天家贵胄的威势,但此刻从越逸阳嘴中吐出,却那般的心碎无力,那般的无可奈何。

一句话,两个字,隔断所有。

……

城南壶汩书院内,冯大学士冯佐偃正在草草搭建的台上静心而听。

这几日,正逢大燕一年一度的“百家壶汩”,四方学子儒生皆汇集于此,谈天论地,辩经作赋。想要入大燕仕途,路有三条,一为科举,二位举荐,三则为此壶汩论辩。一二两条,总有只手遮天之人,暗中做鬼,但第三条路,若无真才实学,何人敢上场接受众人轮番辩驳。因而每年此番盛会,必有诸多寒门士子,跃跃欲试。

而冯佐偃自己又正是当年从百家争鸣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所以他对此会的重视,不言而喻,每年都会专程来此,或下场辩驳,或闭目养神,但无论如何,他的全副心神皆在场上的每一个人所言的每一句话。不论相貌,不分贵贱,凡有才德者,亲自举荐上报。但是,登台论辩者容易,但能入冯老法眼者,少之又少。

今天,是百家争鸣的最后一天,在场的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滔滔不绝,努力给到场的当朝学士们,留下印象,以期中选。而这众人之中,并不包括两个人。

宁北抬头,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林子朝,不明所以,“公子,我们已经来了这么多天,为何在场之人,说的都是些经史子集,丝毫没有涉及当今时政?古为今用,重点不应落在今用二字?”

“要论今用,也得先保命不是?”林子朝冲着不远处的几人扬了扬头,“看到了,那几人身形挺拔,拇指和食指皆有磨损,不是都护军的探子便是燕都府衙的衙差。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历来如此。”

“既是如此,又何苦走这个形式?”

“不然,能在此情况下,击中朝中要害者,才是大才,这也是冯佐偃要等之人。”林子朝听着台上之人的言论,不禁勾起嘴角,“这个人或许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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