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村长的家,在田驴儿家老宅子的上面。
田庄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而且分成了上下庄。上庄,顾名思义,是风水上行的好地方,曾经住的又都是些较为富有在庄上说的起话的有头有脸的人,相对而言的下庄住的也就是些贫苦人家了,如果要用村东头村西头的说法来说的话,那么上下田庄都有村东头和村西头。
村长家的宅院里,是几间破旧的青砖瓦房,但是在当年,和田驴儿家的那几间破败不堪的土坯房比起来,那简直是宫殿,而且,接待过很多次来村里主持工作的大小干部,是他们下榻的固定地点。但是时间就是历史,八年的时间挟裹着风雨堆积成了一部粗鄙的历史,洗礼了田庄,所以,让它现在看起来,陈旧和破败,但,这对于田驴儿来说,已经足够,而且,更让他欣慰的是,每天,站在村长家的大门口,就可以向下眺望自己家的老宅子,虽然在这个季节,只是望见了一院干枯的野草而已。
村长媳妇麻利地为田驴儿收拾出了一间房子,因为村长家的两个儿子都外出打工去了,所以家里的空屋子就闲置了下来,成了田驴儿回到田庄的住所。而且,村长媳妇,毕竟是曾经伺候过各色干部,为他们准备过工作餐的女人,所以,做起家常便饭来更是得心应手。每天的一日三餐,也尽可能地花哨,比如早上吃大饼咸菜的话,中午就是臊子面条,晚上再炒个热菜,斟点高粱酒,真是安逸舒适的生活。而这种美好的生活,一下子就抚慰了田驴儿多年漂泊的疲惫,温暖了他的灵魂,给了他真真切切的家的温暖。
那天,村长照例和田驴儿喝过了高粱酒,就坐下来和田驴儿聊了起来。
“驴儿啊,这几天,睡的怎么样?在我这儿住的习惯吗?”
“挺好的,睡得挺好的,吃的也挺好的,啥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在城里住惯了高楼大厦,睡惯了席梦思的大软床,我家这水泥炕你睡不惯哩”
“不不不,村长说的哪里话,我也是在咱们田庄长大的,咋能不适应呢?而且,在外边漂泊的时候,好几次还梦见咱们的热炕呢”
“怎么还叫村长啊,听着见外,而且我也已经退下来了,所以,你就叫我叔吧,论辈分,我和你父母一样,你就叫叔吧,咱都是在同一个锅里吃饭的一家人了,不要这么生分”
“好,叔”
村长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驴儿啊,你长大了,也算是在外边闯出了名堂,这一点,我很欣慰啊,挣钱和挣了多少钱都是小事,关键是你功成名就了之后还想着回来,回到咱们田庄,这个名声挺好的,说明咱们田庄风水好,不光出人才,还吸引人才,也说明你这个人没有忘本,就冲这一点,我就知道你本质不错,所以看好你,以后,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
对于村长言过其实的恭维,田驴儿还是有点心虚,但是他不能将内心的忐忑表现在脸上,因为他不能亲手揭下自己脸上富有的面具而露出贫穷的本质,所以,只能真诚地点着头,聆听着村长的肺腑之言。
“说起来,咱们田庄,你是第一个走出去的人,现在,陆陆续续地大家都走向了城市,不管是出去读书还是出去工作,他们都在你之后,而且,出去后,混的好的就不回来了,混的不好的,回来了也呆不住,隔段时间就又走了。这么多年,咱们田庄送出去的男娃女娃多了,但是女娃子出去就铁定不回来了,都被城市的鬼魂勾走了,她们大多会远嫁他乡或者留在城市,男娃子像我说得就要看混的怎么样了,哎,所以说,你在外边混的好,反而还回来了,这一点,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瞎混,瞎混,叔,我在外边也是瞎混着的”
“谦虚,跟叔还不说实话”
“没有没有,叔,我说的就是实话,现在社会变了,我走出去第一没有学历文凭,第二没有好的背景条件,所以只能瞎混”
“那也是能耐,我这个务农种地的老头,还听说过世界上有很多有钱人,都是大学没毕业的,甚至还有小学没毕业的,这个嘛,也不能一概而论。你们家,从你父亲到你,我是知根知底的,我早就看出来你和你父亲不一样,现在看起来,你果然和你父亲不一样啊,哎,说起来,成富兄弟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
面对村长的感叹,田驴儿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当年人上人的村长,现在竟然将自己那不成体统的父亲看成了兄弟,还念念不忘地感慨。看村长的表情,如果田驴儿再不说点什么,他就要流泪缅怀当年整个田庄的祸害田成富了。
“哎,现在我信了,我爸妈一定是没在外边了,只是我这个不孝子,没有给他们敬过孝,也没办法为他们收尸,我田驴儿大概天生父母缘薄吧。哎,过去的事情,咱就不提了,对了,叔,我看你每天赶集,早出晚归地挺辛苦,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其实,我也想做点啥,感谢叔你们一家对我这么好,但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哎,看你,还说这客气话,你呀,就安安心心地住着,我这里,也没啥需要你帮忙的,我每天赶集,这不也是因为快要到年关了嘛,所以,该置备的年货,就要一点一点的置备了,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了”
“是啊,到年关了”
年关年关,年年难关!有钱人是过年,穷人是过难!提起年关,田驴儿想到了小时候过的那些艰难的年关,不免惆怅了起来,甚至他还记得,有一回,到了腊月三十了,他那出门乞讨的父母还没有回来。而在外漂泊的年关,更是无比地凄凉,他有过一连三天躺在硬板床上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发着高烧生着大病过年的经历,所以说,年关对于田驴儿的记忆来说,从来都不美好。
村长看出了田驴儿的惆怅,以为是客居在他家的不便引起的,于是急忙宽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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