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私兼顾(1 / 2)
吕芳俯身在地,说:“奴婢不是怕死。这三十五年来,主子对奴婢的隆恩呵护,奴婢纵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难以报答。只是,只是奴婢跟了主子大半辈子了,实在舍不得离开主子……”
朱厚?脸色缓和了下来,颇为伤感地说:“你舍不得离开朕,朕又何尝舍得让你离开?三十五年了,大概也就是宫变那年,朕昏昏沉沉之中迁怒于你,罚你到吉禳去搬了一个多月的砖石木料;还有便是去年鞑靼兵困京师,朕御驾亲征,将行在设在城外,与你分开了半个多月。除了那两次之外,朕都不记得何时有一天不见到你这个大伴。这三十五年来,进京即位大宝、礼仪之争……多少风风雨雨你都陪着朕,更不用说那年宫变,朕什么都记不得了,还责罚你,将你赶出宫去,你也丝毫没有埋怨朕……”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说句丧气话,不幸生于帝王家啊!朕是天子,是万民的君父,身居九重,垂治天下,可除了你,谁又能明白朕其实是高坐在紫禁城里的金銮殿那张龙椅之上的囚徒?除了你,还有谁能听朕说说心里话?说句心里话,你若走了,朕还真的不晓得日子该怎么过呢!”
吕芳心中百感交集,哽咽着说:“主子别说了……再说,奴婢的心都要碎了……”
“不说了就不说了,国事倥偬,变在俄顷,也容不得朕做儿女之态,更容不得朕怨天尤人!”朱厚?提高了声调:“祖宗创业难,朕这个后世子孙守业更难,国朝立国百七十年,到了如今已是积弊重重,国库空空寅吃卯粮,吏贪官横日甚一日,内忧外患无时不有,朕不想祖宗基业就这样在朕的手上败了,不得已推行新政,竟惹出这么多的祸事。江南那帮乱臣贼子竟打起了朕那张龙椅的主意!你就替朕督率大军南下,把江南从那帮乱臣贼子的手中给朕夺回来!
“那帮天杀的逆贼竟敢窥测天位,奴婢就是拼了这半条身子,也不能让他们把主子的江山给乱了!只是,”吕芳小心翼翼地说:“请主子恕奴婢多嘴说上一句,内官出任监军一职虽是宣宗先帝定下的规矩,却是在主子手上废除的,若是以奴婢担此重任,只怕会招惹朝野非议,若是因此有损主子圣名,奴婢就是死一百次也难赎此大罪于万一……”
朱厚?摆摆手:“朕在即位之初,为何要尽罢各军提督太监和各地镇守太监?乃是因他们多是逢迎武宗先帝的奸佞小人,还多有盘剥百姓,凌虐官吏将士的恶行,你一直恪守祖宗家法,循规蹈矩,又岂是那些人所能比的?再者说来,也只有你这个内相出马,他严嵩和李春芳才无话可说!此事朕意已决,不复多言。”
听皇上又**了与朝臣议事之时的口头禅,吕芳也不敢多言,忙叩头说:“奴婢誓为主子平定江南叛乱!”
朱厚?却沉吟着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的确需要一个名目来堵那帮清流的嘴……”
毕竟明朝立国以来,宦官的名声都不大好,尤其是武宗正德年间,刘瑾专权,八虎作乱,引起了朝野上下多少非议。嘉靖即位之初严厉整肃内官,又赢得了满朝文武多少赞誉,如今改弦更辙,又让自己的大伴出任监军督率六军,朱厚?思量再三,这个名目还真的不好找。
正在苦恼之间,他的眼光突然落到了御案上的那三份奏疏之上,顿时开怀大笑起来:“严嵩那个老东西会给朕出难题,朕就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张茂往日写一封奏疏都得要幕客师爷代笔,怎么会有这样的机心学王翦求田问舍?必定是严嵩给他出的主意。朕就让他来给朕想出派你监军的名目来!”说着,他扬声叫道:“来人!”
却没有人应声,他不由得又提高了声调:“来人!”
一名内侍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吕芳恼怒地说:“天杀的狗奴才,没听到主子万岁爷叫吗?”
那名内侍赶紧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又在打盹了!主子尚未安寝,你们就敢先睡了?”吕芳怒道:“下值之后自己去提刑司领二十篾片!”
“算了,年轻人瞌睡多,天天陪朕熬更守夜也委实难为了他们。”朱厚?对那名内侍说:“你去内阁值房传朕的口谕,召严阁老即刻见驾。”
“这个时辰,宫门早已落锁,奴婢出……出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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